評論家點點頭,再次拿起新專輯端詳。「江山代有才人出,看來天後的位子要換人坐了。」
舞台上,孫雨綾深深鞠躬,汗水緩緩流下,她的眼角也濕濕的,無論那人是在紐約或地球任何一個地方,只願他看得到,她永遠為他而唱。
同一時間,透過網路傳播,楊振邦在紐約的辦公室,從頭到尾欣賞完這場發表會,告訴自己這麼做是對的,他不能再擾亂她的心,即將飛翔的鳥兒怎能再繫著一條線?
因此他選擇放手,選擇祝福,還給她自由的天空。
眼前畫面有些模糊,他想是因為頭痛的關係,絕對不是心痛,絕對不是……
*** *** ***
孫雨綾並未辜負眾人期待,她跑校園、簽唱會、歌迷聚會,宣傳期長達三個月,強力放送後,主打歌「你眼中的流星」,一時傳遍大街小巷。
她中性帥氣的打扮,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間的魅力,更是男女歌迷通吃,一見到她就像呼喚朋友似的喊:「阿綾!阿綾!」
從沒沒無聞,到成為歌壇最受矚目的新星,她適應的速度比想像中更快,彷彿天生就該受矚目、受崇拜,她對大批湧現的歌迷毫不意外,只覺這是理所當然,因為她值得。
網路上一個接一個為她成立的網站,報紙上一篇又一篇關於她的報導,是的,她成功了。
潮水般的喝采聲向她湧來,當銷售成績登上第一名,慶功宴更是少不了。
公司大手筆鋪排,選在五星級飯店,包下豪華宴會廳,可容納三百位記者和貴賓,就是要讓所有人看清楚,一顆新星已冉冉升空。
孫雨綾自然是主角,一出場又歌又舞,抒情搖滾樣樣都來,讓在場人士再次領受她的魅力。
總經理親自擔任司儀,細數孫雨綾帶來的「業績」,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末了,他突然大聲宣佈──
「各位來賓,讓我們歡迎楊總裁,楊振邦先生!」
掌聲響起,大家都想看看這個難得一見的大人物,這兩年楊振邦作風低調,很少公開露面,更引發眾人的好奇心。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孫雨綾差點忘了呼吸,她來不及做心理準備,已看到楊振邦走上台,一身名牌西裝領帶,仍戴著那副銀框眼鏡,稍微掩住銳利的視線。
「總裁好!」總經理行九十度鞠躬招呼。
「總裁好……」孫雨綾跟著鞠躬,聲音顫抖。
「不用這麼客氣。」楊振邦拍拍孫雨綾的肩膀,像個長官也像個生意人,就是眼中沒有溫度可言。
她命令自己微笑,站在一旁聽他致詞,多麼靠近也多麼疏遠,有誰知道,在她出道以前,這男人常打電話給她,要求她唱歌來撫慰他的頭痛?
楊振邦深知聽長官說話是件苦事,他的致詞一向簡短,兩分鐘就做了結論,「多謝各位貴賓蒞臨,請多支持我們家阿綾。」
「謝謝總裁!」孫雨綾就像個乖巧的新人,完全配合長官演出,只是那雙眼也沒有溫度。
客套話說完了,兩人握一握手,頒發公司大禮,有轎車有名表,都是錦上添花。
掌聲中,楊振邦從容走下台,隨即被眾人圍繞,他是星空娛樂集團的負責人,多少人想攀著他爬上去,他自己也懂得適當而有禮的敷衍。
孫雨綾沈默且心冷了,那不是她擠得進去的地方,他一向是遙不可及的,即使在一年多後再見,也像是個隨時要醒的夢。
「胡姊,我可以偷溜走嗎?」下台後,她轉向胡婉姿問道。
胡婉姿點點頭,看得出這女孩的心情,總裁與她確實有些什麼。「累了?好,反正也沒什麼事了,妳自己小心點。」
「嗯,明天見!」孫雨綾及時溜向後門,這並不困難,此刻眾人焦點都是楊振邦。
她所不知道的是,有雙眼悄悄追隨著她,並深深皺起了眉頭。
「楊總裁、楊總裁……」
不知是誰在叫他,他已經恍若未聞,一顆心隨她而去,無論如何就是放不開……
*** *** ***
離開大廳沒多久,孫雨綾發現一個隱密的小花園,種滿了各色薔薇,於是她繞過迂迴的小徑,再往前走去,竟是一座圓形噴水池,邱比特的雕像立於其中。
太好了,這下她可以享受落單的樂趣了,自出道以來,她身旁有太多人包圍,找不到孤獨的機會,想聽聽自己心底的聲音都不容易。
她在池邊坐下,看附近沒有人影,便大著膽把鞋給脫了,舒展一下跳舞過度的雙腳,要做大明星不容易,腳底長了水泡也得跳。
風吹了過來,徐徐撫過她的臉頰,她的心似乎也平靜了些,似乎忘了大廳裡那個男人。
池邊的圍欄很寬,她乾脆躺了下來,一手伸進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水,感覺涼透了。今晚是上弦月,在黑夜中彷彿一個微笑,既然人家是那麼親切,她當然也得對它微笑嘍。
星星隱約出沒,大概有五、六顆吧?全都在向她眨眼,於是她也對它們眨眼了。
好一個夏夜,不是嗎?大廳的音樂聲已變得遙遠,那裡的人事物她再也看不見,她只想靜靜躺在這兒,讓樹葉的沙沙聲陪伴。
池水是那麼的清涼,她甚至想翻個身滑入那一泓波光中,她微微側身,看見池水中央的邱比特雕像,它的雙眼已讓青苔給覆上了,難怪人家說愛情是盲目的。
「這是妳的玻璃鞋嗎?灰姑娘。」
一個低沈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她連一秒鐘都不需要,就能猜出那是誰。
「你來這兒做什麼?鞋還我。」她慢慢坐起身,抬頭瞪住他,是怨也是怒,全都是以心為部首的字,非常糟糕且不智。
「我打擾妳了嗎?」楊振邦把那兩隻鞋舉得老高,並沒有要還她的意思。
在紐約出差的日子裡,他仍隨時關心她的狀況,胡特助每天都寄報告給他,讓他得知阿綾有多認真、多成功,讓他更確定自己做得對,只要他離遠一點,她就能專心於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