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難地吞嚥了下。「正、正棠……我有點累了。」心中有太多理不清的思緒,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感覺到他僵了下,腰間的束縛跟著減輕,她正要鬆口氣,怎料,他的手臂一收,反而與她貼得更近,幾乎不留一點空隙。
「木蘭,讓我抱妳……」耳畔傳來他的低語,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奇特的粗啞。
她不由得睜大眼睛。以往,只要她有一點「性致」缺缺的暗示,正棠一定紳士地打消念頭,何況,他原就不是生理需求強烈的男人,可是今晚……
張口想再次拒絕,可是灼熱的氣息在皮膚上引發陣陣輕微的顫慄,讓她不由得恍了神。
「正……正棠?」
「今晚,我想抱妳……」他摟緊了她,在她的頸窩印下串串細吻,一雙手在嬌軀上遊走。
聲音裡,某種東西讓她的胃揪了下。那……那是急切嗎?
他是怎麼了?稍早還好好的,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怪?
她無法深想,意識漸漸渙散,到口的拒絕,也隨著他的撫觸愈來愈弱。
放棄抗拒吧……體內一個細微的聲音說道。
就當這是個結束,當今晚是個句點……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有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性而已,與愛無關。
今晚,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親熱,明天,她會說出該說的話。
最後的一絲理智如此告訴她,然後她放縱自己沈淪在慾望之中。
直到歡愛之後,她發現,自己竟是空前的寂寞。
原來一個人,在有人陪伴的情況下,仍是可以感覺空虛……
*** *** ***
多年來首次,顧正棠失眠了。
他抓起眼鏡,瞥向床邊的鬧鐘,竟已經凌晨兩點。
轉向身畔的人兒,玲瓏有致的身軀正平穩地起伏著。
她睡得正熟,背對著他。
在歡愛之後,她便轉過身去。
以往,她一直是像只八爪魚似的摟著他入眠……
不是沒察覺她的異樣,也因此,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他以為,藉著兩人的結合,能拂去那份莫名的心慌,能拉近兩人的距離,怎知,在要了她之後,只覺得她更遙遠,像是隨時會離開似的……
不願多想,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靜悄悄地走到隔壁書房。
上上網絡、看看郵件什麼的,或許會助他入眠。
取出自己的筆記型計算機放在書桌上,開啟了電源,他抱起書桌上木蘭買的女性時尚和室內設計等一大疊雜誌,好空出更寬廣的桌面。
正要將它們擺到書架上,一本雜誌滑落,夾在其中的一張紙同時掉了出來。
顧正棠拾起紙張,紙上的人像素描立刻攫住他的視線,頓時,什麼電腦程式都變得不再重要。
他看了背面的一行鉛筆字,又定定地端詳著那張畫像許久、許久。
木蘭一切的反常行為——所有的魂不守舍、欲言又止,這時,都有了解釋。
月光從窗子灑入房間,一如每晚。
彷彿潛意識裡感應到了什麼,木蘭醒了過來,轉過身,便看見落坐在床沿的一抹寬闊背影。
「正棠?」她撐起身子,順手拉開床頭燈,瞟了眼時間。「你怎麼不睡?都快三點了。」
他一動也不動地坐著,既沒出聲,也沒回頭,木蘭困惑地擰了擰眉。
半晌後,他靜靜地問:「木蘭,記不記得我們當初的協議?」
木蘭的一顆心驀地提了起來。他怎麼會在三更半夜突然說起這件事?
「……嗯。」
像是沒聽見她的回應,他自顧自地又道:「我說過,如果妳遇上一個更能紓解妳的寂寞的人,妳隨時可以退出。」低低的嗓音,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為……為什麼無緣無故提起這個?」是心虛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好虛偽無力。
他終於轉過頭,一雙黑眸直直地看進她眼中,木蘭覺得自己在那注視之下,幾乎無所遁形。
「我在書房裡看見一張妳的畫像。喬風,就是妳提過的那位學長吧?觀察力很敏銳的一個人……」他頓了頓。「也似乎很懂妳。」
木蘭訝異,這才想起喬風送她的素描就夾在新買的雜誌裡。正棠肯定是無意間瞧見的,她很清楚他不是那種會偷偷摸摸探人隱私的人。
「正棠,時間很晚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沒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明天」,她慌亂地只想拖延。
太快了……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這事,真的太快了……
他輕輕搖頭。「我們當初的約定,是建立在彼此都樂意的基礎上,如果有一方不再有相同的共識,那麼這項安排也就失去了意義,而妳,木蘭,妳並不滿足於現狀,不是嗎?」
「我——」她張口想否認,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的確貪圖某樣他無法給的東西,而她,也無法對他撒謊。
木蘭心亂如麻,絲毫沒察覺掠過他臉上的那抹黯然。
「如果妳認為那位喬先生是個更適合妳的人選,那麼我們之間的協議就該結束,若是勉強繼續,就是強求了。」他的眼神直接、坦然,語調仍是一貫的就事論事。頓時,他給木蘭的感覺就像初次見面的那晚,一個不帶感情的陌生人。
「你是說……我們分手?」她確認,雙手不知不覺地揪緊了床單。真奇怪,明明是個溫暖的夜晚,為什麼她的手這麼冰涼?
「這是妳想要的,不是嗎?」他平靜道。
木蘭再次啞然,像是有人扼住她的喉嚨似的,這回,她連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是啊……這的確是她想要的,不是嗎?
為什麼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就這樣吧。」他站起來,轉過身子朝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木蘭情急喊道。
「我去睡客房。」他沒回頭。「今晚下班我會住進旅館,找到新住處時再把我的東西搬過去。」
決定同居時,他們選了木蘭父母留給她的公寓,因為離兩人工作的地方都近。而基於實際的考慮,正棠把自己的住處租給一對有小孩的夫妻,租約未到期,他自然不可能趕走一家子的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