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飯店什麼都好,就是馬桶沖水的聲音有點吵,所以她一直等到噪音減弱之後才開口。
「這幾個禮拜我一直都很煩很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頓了下,小聲招供道:「而且要是妳不小心對燕子說漏嘴,燕子說不定會告訴趙承俊,到時他一定會告訴正棠。」
「我沒那麼大嘴巴。」良玉橫了她一眼。「妳以為妳能瞞多久?等到肚子大了起來,全世界都會看出妳帶球跑。」
木蘭沒法辯駁,只好閉嘴。
「你們兩個都幾歲的人了,沒聽過『安全性行為』這種東西嗎?要嘿咻也不會把防護措施做好。」老師在講有沒有在聽啊?!
「我們有用套子啊,不過醫生說應該是保險套破了。」
良玉忍不住低低吹了聲口哨。「看不出來顧老頭那麼猛,連保險套都攔不住,單憑幾尾『漏網之魚』就讓妳中獎了。」
「良玉!」木蘭瞪了她一眼。開玩笑也要看時機好嗎!
收斂自己的嘴,良玉正色問:「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木蘭聳聳肩,臉上卻出現一抹堅決。「我已經決定要把寶寶生下來。」
「小姐,妳要考慮清楚,養小孩不比養狗養貓,責任可是重大多了,而且是一輩子的重擔。」良玉提醒。
「我知道。」木蘭平靜地說,垂首輕輕地摸著腹部。「我已經想清楚了,這是我跟正棠的寶寶,我想生下來。」她抬頭看著好友,笑問:「妳想寶寶會長得像我還是正棠?」
那種「母性的光輝」讓良玉頭皮發麻。她才不要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咧!
「妳幹麼不告訴顧老頭?以他的個性絕對會負責到底。」
木蘭神色一黯。她也知道正棠會負責,可是她不想要正棠因責任感而跟她在一起。良玉知道她已經跟喬風分手,可是正棠已有新歡的事,她沒告訴良玉,因為只要一想起,她就心酸,想哭。
所以她只說:「這是我的決定,不關他的事,他不必負責。」
「我覺得妳最好跟他說一下,畢竟小孩有一半是他的,他應該知道。」
木蘭搖搖頭。「不,他不需要知道,我不想用小孩來綁死他。」
說不定人家就很樂意被綁死……良玉心中暗道。她見過許多次木蘭和顧老頭相處的情形,顧老頭明明就對木蘭事事遷就、寵得要命,而木蘭也對他依戀到極點,真搞不懂這兩人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算了,這種感情的事旁人無法插手,只能讓他們自己開竅。
「既然妳那麼堅持,我也沒話好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木蘭展顏。「我就知道妳會支持我,以後我讓寶寶認妳當乾媽。」
「那就不必了。」良玉對三尺以下的人類敬謝不敏,補充道:「我先聲明一點,借奶粉錢可以,別指望我替妳的小孩把屎把尿。」
「妳嫌棄什麼喔,我的寶寶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孩!」
「每個媽媽都這麼說。」良玉不以為然,站直了身子。「我們該回到宴席上了。」
木蘭同意,尾隨著良玉走出浴室,孰料良玉突然止步,害她差點撞上她。
「妳幹麼忽然停——」
嚇!木蘭驚得熊熊倒退一大步。
房間裡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人?又怎麼會是他?!
顧正棠佇立在敞開的房門口,一手還握著門把,只是不知道已經在那裡多久。
「嗨,顧老頭,你怎麼會在這裡?」良玉不愧是良玉,在瞬間恢復冷面形象,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來替小趙拿解酒藥。」顧正棠回答,兩眼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木蘭。「良玉,藥就在茶几上,麻煩妳幫我拿下樓給小趙。」
良玉只考慮了兩秒,點頭,轉身取瞭解酒藥走向門口。
「等等!我、我跟妳一起下去!」木蘭忙喊道。
「不,妳留下。」低沈的男性嗓音宣判道。
他又一字一字清晰道:「良玉,告訴小趙我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良玉挑起一道眉。不得了,原來顧老頭還有這麼有魄力的一面。
「包在我身上。」良玉說。她拋給木蘭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走向門口,顧正棠側身讓她出去,然後關上門。
叛徒!木蘭心中吶喊。然而正棠的視線把她鎖住,她動彈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良玉棄她而去。
良玉一走,彷彿也帶走了室內的空氣,木蘭感到一陣迫人的沈窒,好像房間在頃刻間縮小了。
一陣詭譎的寂靜降臨,他們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好一會兒,沒人率先打破沉默。
木蘭望著那張嚴峻的臉,依舊沒有明顯的情緒波瀾,但不知怎地,她覺得正棠在生氣。
生氣?不會吧,正棠從來不會對她生氣。她隨即否定那種怪異的直覺。
他應該沒聽見她和良玉的對話,她想。
雖然稍早浴室的門只是虛掩著,可是也許……也許正棠才剛到,什麼也沒聽見……對,沒那麼巧的事,他一定沒聽見她和良玉說的話,她的運氣沒那麼差!她很努力地說服自己。
然而,她的希望在下一秒粉碎。
「妳不覺得我有權利知道嗎?」顧正棠緩緩開口。
他聽見了!木蘭心裡一陣冰涼。現在,她知道那張臉上的線條為什麼繃得那麼緊了。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我都沒聽到聲音……」她陪笑,顧左右而言他。
砰!他舉拳往牆上一擊,把木蘭嚇了一大跳。
「回答我的話!妳真的不覺得我應該知道?」顧正棠氣瘋了。他一進門就聽到浴室裡的沖水聲,那時,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正想離開,卻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而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更是讓他震驚得無以復加……
他受傷,心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木蘭會急著想跟他撇清關係,竟然連懷孕了都不肯讓他知道!
木蘭嚇呆了,她從沒見過正棠生氣的模樣……不,說是震怒比較恰當,雖然他沒有大吼大叫、沒有提高音量,不過那張臉冷硬得像岩石雕成的塑像,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