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向風三沉聲道:「風少,您必須殺了他,他知道的太多了。」
一聽,莫懷宇更加恐懼地後退,「你要殺我?不會的,太傅……」
不敢相信地看著風三思索了片刻後,竟微笑著慢慢朝她靠近,彷彿是認同了孟江的話,背叛以及恐懼的雙重打擊讓她心碎的顫聲低喃,「不會的,太傅,不會的是不是?」
風三俊美的臉上帶著笑容,連同立在春陽下黃花中的清白身影,整個人無害得宛如第一次出手救她時般溫和。
「九皇子,你確定你活著會比死了還幸福嗎?」
她睜大眼睛,登時頹然倒地。是啊!他活著幸福嗎?娘走了,父皇不喜歡他,連惟一的太傅也不過是在利用他,那他活著是為了什麼?淚水無聲的滑下,手中的短劍叮的一聲落在地上,壓抑的嗚咽聲逸了出來。在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她。
她抬眼看著含笑的風三,一股忽如其來的希望湧了上來,她如往常般抓住他的袖子正要開口問他方才是否只是一場玩笑時,一陣劇痛卻從胸口傳來。
「你……」無法置信的大眼直直看著他唇邊那抹曾讓她無限依戀的溫柔,那日在街上、那日的梅花下……曾經那樣的美好,原來全都是假的。原來他依舊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孩子,他比娘親還要可憐,娘至少還有他在身邊,而他什麼都沒有……
她聽到一聲像是由心底傳出的呢喃——離開吧!永遠別回來了。
然後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映著她的臉,彷彿他的眼裡和心裡只有她。
瞧著她彷彿被全世界給遺棄的絕望表情,風三不由得脫口而出,「其實……我……」忽然又像是憶起什麼而猛地噤聲。
「算了……」既然什麼都是假的,說再多也是枉然。莫懷宇忽然咬牙猛然推開他,無力的身子重重跌落在石階上並順著台階翻滾下去,最後她的身體停止不動。額頭湧出一片腥紅,連同那胸口的紅艷,映著白色的孝衣,小小身影淒涼得讓人鼻酸。
風三保持著溫柔的凝視,唇邊的笑沒有收回,深沉的眸底卻閃過不捨。
孟江舒了口氣,聽到遠處隱隱傳來腳步聲,於是連忙拉起風三。
「風少,有人來了,您快走,我把屍體丟進枯井隨後就到。」說完就要向莫懷宇走去。
風三攔下他,冷靜的開口道:「記得我說過嗎?一旦莫懷宇有了意外,最先被懷疑的是誰?我們現在就栽個贓,看這個昏庸皇帝會怎麼做?」
「可是……」孟江有些遲疑。
「再壞,也不過是讓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實力再次均等而已,對我們還是有利而無弊。」
孟江終於點了頭,接著兩人便縱身躍出消失在廢園內。
許久後,廢園的門被一個好奇的宮女推開了。
「這門不是鎖了十幾年了嗎,怎麼又開了……啊!死人了!」
*** *** ***
涼蔭院現在只剩一個人了。
風清月明,風三獨自坐在梅樹下。莫懷宇不在,他才發現在這樣美麗的夜裡,當梅樹下等待的燈籠不再掛起時,一個人居然是這樣的寂寞,甚至連個倒茶鋪床的人都沒有。
這個院落裡本就沒有下人,金婆婆照顧的只是那個死去的昭儀,一直為他做這些瑣事的是他那可愛的學生。
可是直到現在,居然還沒傳來任何關於她的消息,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慢慢喝了口涼掉的茶,這茶還是早晨莫懷宇端到他房裡的。不過是少了那個像小老鼠一樣膽怯,又像小麻雀般吵鬧的少女,為什麼他會如此煩躁?
放下手裡端了老半天的茶杯,他沉著臉站了起來。曾預想過很多情況,可是卻萬萬沒想到要面對的竟是這種等待。
他是厭惡等待的,他說過,想要的就要自己去爭取,爭取了就要有犧牲的準備,一如他犧牲掉那個總是依賴著他的孩子。
驀地,院落裡出現一道光影,那是一盞很明亮的燈籠,但提燈人的衣著卻比那燈更燦爛數倍。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一道憂鬱的男音隨著燈籠而來,但是那語氣卻帶著散漫和調笑。
「只怕你想找的人不用尋找,全都會打上門來。」風三釋然地笑了出來,「冬瓜,你的憂鬱越來越不值錢了。」
來人就是他少數信任到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友東伯男,一個很有名的江湖神醫,當然他的瘋癲也是很有名的。
東伯男把燈籠掛在梅樹上,一身五彩斑斕的錦緞和同樣鮮艷的扇子,讓冷清的小院頓時熱鬧起來。
「我的人不用找,但只怕你想找的人,是永遠也找不到了。」東伯男熟練的甩了下頭髮,在凌亂的劉海下,一雙憂鬱的眼神看著風三淡笑不語的表情,心有不甘的甩開扇子歎道:「你真要她永遠離開?如你所願,孟江放心地回到了江南等著看你死,而莫懷宇在我的妙手下也活了過來;更如你所願,昏庸的皇上以為是兩個皇子動的手,所以他們倆打算先下手為強。」
他倏地停下扇得飛快的扇子,憐憫的看著風三,「可是……她的心徹底死了。狐狸,你真要放過這個惟一等你的人?你要想清楚,有時候機會只有一次。」
風三神情依舊,但笑容卻褪了,「她不適合宮廷,再待下去,我遲早得親手殺了她,現在既然有機會,趁機叫她離開這裡不是正好?」
「那你呢?難得有一個女人讓你動心,你忘了有多少人為了一個可以相守的機會而頭破血流,但你卻如此輕易放開,為了權力什麼都要放棄嗎?別忘了,君王之路是孤獨且空虛的,得到天下的代價終究是什麼?」東伯男冷笑地問。他總是不明白這些男人為什麼都這麼不懂得珍惜,而他卻老是沒有珍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