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他寵著雨桐,卻不會讓雨桐看見自己真實的樣子,他把雨桐當寶貝一樣珍惜,以為是愛她,卻忘了愛裡頭不可能摻雜感恩和回報。
就像任何一個玩具被搶走的小孩,會做的都是去搶回來,任何一個父親,要嫁出疼愛多年的女兒時,都會想先打那個要娶女兒的男人一頓。
他保護雨桐那麼多年,久到連自己都以為那是愛,望著雨桐嫁給唐毅,他的確心痛,就像被搶走玩具的小孩,他容不下唐毅這個搶走雨桐的男人。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樣緊抓不放的感覺便是愛,直到江芷瑤離去,他空洞茫然過了幾個月,整個人都在失去她的心痛裡浮沉,惶惶呆愣,完全沒有發現日子已經流逝。
如果不是傅雲中看不下去給他一拳,他不會清醒,不會發現自己早已沉溺在失去的心碎中,連嘶吼自責的能力都已忘記。
原來真正的傷痛是說不出口,也表達不出來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失去摯愛的痛會滲入骨血靈魂深處,生活依然繼續,但卻忘了該怎麼笑、該怎麼哭,因為心痛早已如影隨形,成了生命的全部。
這就是他付出沉痛的代價,失去重要的人後,才了悟到的真相。
就算擁有權勢,擁有一切金錢能買到的事物,但站在高高的頂峰往下看,身邊沒有一個安靜等著自己的人,縱有花不完的財富,有什麼用?
後來,他一邊在洛氏企業工作,一邊成立擴展自己的事業,讓繁重的工作麻痺所有知覺,希望能夠在找到她的那天之前,讓自己在滿心的懊惱自責裡,找到一點可以撐下去的力量。
而現在,多年的音訊全無後,他終於有了她的消息,但找到她以後又怎樣,她會原諒他,還是根本已經忘了他?
那時的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她有意傷害雨桐,指責她為了想留在他身旁,而設計懷孕……
那麼多無中生有的罪名,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能狠得下心,強安在她頭上。
但當時他氣瘋了,完全失去理智,說盡傷人嘲諷的話語,無情的要她拿掉孩子……一想到過去的自己,連他都忍不住要打顫。
他早該明瞭她不是那種工於心計的人!
認識她那麼多年,她只會安靜的站在後頭,看著他和雨桐說說笑笑,哪怕知道他不會愛她,她還是傻傻的站在後頭,在他偶然回頭的一瞥裡,漾出一抹微笑,然後就覺得心滿意足……
這樣的女人會有精於算計的惡毒心腸嗎?
是他讓愚蠢的憤怒蒙蔽了雙眼,才看不見如此簡單的事實。
不敢去想,殷長天怔怔的伸手輕撫照片,假想自己正摸著江芷瑤泛紅的安詳睡顏。
長到腰際的頭髮柔順的披在身側,中國風寬布大紅長裙散滿了半張貴妃椅,過長的裙襬還垂落地上,她酣睡的臉蛋有抹他渴望多年的安然幽靜。
這樣的她,就像從夢迴紅樓那扇屏風上走來的女子,恬靜幽深的飄然氣息,像秋夜裡綻開的白花,輕易就抓住每個看的人目光,也讓他驚艷得移不開眼。
沉沉的痛、濃濃的酸,由心頭泛起,在這一刻,他悲喜交集,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嚴肅的會議室裡,板著面孔撐多久。
他眼眶酸澀,好想流淚。
是的!是他親手害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他親手將愛自己的人推開。
在這樣人事物全非的多年後,他還有機會再擁有她嗎?
恍惚的將目光往下移,直到手指無意識的摸上一個戴著瓜皮小帽,雙手高舉像只招財貓,蹲坐在七彩琉璃花几上,笑得燦爛過了頭的小男孩照片時,才詫異的停下來。
不是員工介紹嗎?怎麼會擺一張小孩的照片在這裡?
而且這孩子的臉龐,他總覺得有些熟悉,卻不曉得在哪裡見過。
沒有多想的繼續往下看,幾句簡略的介紹,卻讓他冷凜的臉孔當場變色。
自然工坊鎮坊之寶。
招財貓,今年五歲,美麗秘書小姐的可愛兒子。
他……這小娃兒是芷瑤的兒子?而且五歲?
再看了眼孩子的雙眼、飛揚的劍眉和逐漸有形的五官,一股荒謬卻又帶著驚訝的念頭瞬間閃過。
這孩子像他!
那樣的眉眼和臉蛋,活脫脫就是他的小號翻版。
千真萬確。
該死的,這孩子是他的!
殷長天完全呆住,望著照片,還來不及發出怒吼,鄰座向來有話便說的工程部經理先嚷了起來。
「你們看,這小孩怎麼那麼像董事長?」
「沒錯,仔細一看,還真的很像……」
聽工程部經理這麼一說,所有的人都往下看照片,然後有致一同的點頭,交頭接耳。
砰的一聲,殷長天惱怒的拍桌站起身,抓著特刊便往外走。
「董事長,會議還沒有結束!剛剛大家是在開玩笑,我們都知道那小孩不可能是董事長的……」
數位經理、部長急急嚷叫,以為是玩笑開過了頭,連忙道歉,想勸回殷長天。
「會議下午再繼續,我有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處理!」殷長天頭也不回的說,大步走出會議室。
他想到該找誰問個清楚了!
那個每年都來問他後不後悔、想不想見她的混蛋傅雲中,他一定要揍他幾拳,打得他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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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
大雨下個不停,位於台東某個窮鄉僻壤的自然工坊門前,蹲了個百無聊賴的五歲小娃。
抬起左手揮了揮,然後放下,再換右手,五分鐘後,原本還想扮成招財貓拉客,卻覺得下大雨的天氣根本不會有半個客人上門,失去耐性的小娃瞬間趴倒在大門前,摸著咕嚕叫的肚皮哀號。
「莫叔叔,江小瑤是不是很快就會回來?」死都不肯上幼兒園的江看宇,回頭問著後方以半透明玻璃隔起的辦公室裡,某名正坐在繪圖桌後,努力畫著設計圖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