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歡迎!」
坐在電動輪椅上的鄧之城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因為十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讓他從此下半身癱瘓,不過他雖然是位身障者,但為人豪爽樂觀,平日最愛的就是收藏名畫,並不時會和同好分享。
「鄧先生,謝謝你邀請我來。」邵允澤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他哈哈大笑,「能邀請到『盤古』的首席鑒定師才是我的榮幸。」
「哪裡。」
寒暄之後,鄧之城趕緊將客人請進門。「裡面請。」
兩人一起進入屋內,就見一年前才嫁進門的鄧太太也出來迎接客人,然而凝視邵允澤的眼神裡似乎多了些什麼。
「惠卿,這位是『盤古』的邵先生,他是我今天特地請來的貴客……這位是我內人。」鄧之城朗笑的為雙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像我這樣不良於行還能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是我的福氣。」
年輕貌美的鄧太太看來不到三十歲,朝他微微頷首致意。「邵先生你好。」
「鄧太太。」邵允澤也微笑回禮。
鄧之城大掌一揮,「惠卿,你先下去準備一些水果、點心,我先帶邵先生去收藏室了。」能和同好談論自己的最愛,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因此他的口氣有些迫不及待。「邵先生往這邊走。」
邵允澤隨著電動輪椅進了室內電梯,直接來到三樓。鄧之城請了最好的師傅打造一座媲美博物館的收藏室,不論裡頭的溫度或濕度全是為了保護他的珍藏品而設,而又這裡也有保全的設備。
「就是這裡。」招了手上的遙控器,厚重的鋼鐵大門徐緩的打開,進去之後還得再經過一道門,這才真正進入收藏室。
看了眼前的設備,邵允澤也不禁佩服起他的用心。
鄧之城指著一面牆壁上的作品。「就是這幾幅。」
「這是……」他詳細的研究著作品上頭的每一道枝法、書法和印章。「這是吳昌碩的『紅梅』、『荷花』和『杏花』,而又都是真跡。」
「哈哈……沒錯,聽說邵先生也很欣賞吳昌碩,所以這才特地邀請你來。」鄧之城兩眼發光,「吳昌碩最擅長把日常生活上的感情融和在畫裡,是一位『愛其所愛』的畫家。」
他也深表贊同。「沒錯,而且吳昌碩在還沒當上畫家之前便是個詩人、書法家和篆刻家了,我之所以欣賞他也是因為他畫中的詩句,能讓他達到詩畫合一的境界。」
「你說的對!可惜我還沒買到『竹子』那一幅。他畫的竹飽含了對竹子的濃烈感情,讓人想到蘇東坡的『無竹令人俗』……」能夠遇到知音人,鄧之城壓根忘了時間,一一討論起自己的每件收藏。
兩人就這樣待在收藏室裡聊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看來相談甚歡。
邵允澤笑容可掬的跨出電梯,「今天我真是收穫不少。」
「應該是我才對。」鄧之城也哈哈的笑說。
鄧太太總算等到他們下樓,迎向丈夫面前說:「之城,點心和水果都已經準備好了。」
「謝謝,不過我要先去一下洗手間。」鄧之城看得開,還可以自我解嘲。「行則不便就是有這點壞處,得要多花點時間,邵先生,恕我失陪一下。」
看著電動輪椅駛遠,鄧太太先領著邵允澤來到日光室,桌上放了一盤盤小點心,還有切好的水果。
「看你們夫妻倆相處得這麼融洽,我就放心了。」邵允澤溫言的對她笑說。
她臉色一變,「你這句話是在諷刺我嗎?」
「你想太多了,我怎麼會諷刺你?我是衷心的希望你得到幸福。」他不疾不徐的看著她,「這是你選擇的,當然要好好經營這段婚姻。」
鄧太大再也克制不住的撲上去抱住他,「只要你開口,只要你開口說要我回到你身邊,我就馬上跟他離婚。」
「鄧太太。」邵允澤輕輕推開她。「自己的幸福是不該由旁人來決定的,就算你要離婚也不該是為了我,而是你自己。」
「如果當初你開口阻止我,我就不會做這種傻事了……」鄧太太將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如果你愛我多一點就不會這樣了……允澤,我好痛苦……我根本無法愛他,他連抱我都不行,我好寂寞你知不知道?」
邵允澤冷靜的看向她,「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可是你還是堅持要嫁,拿自己的幸福作賭注。」
「不!都是你的錯!」她執意將一切責任推給他。「結婚那天你為什麼不來阻止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帶我逃走……你為什麼不來?害我要嫁給一個半身不遂的男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夠了!」邵允澤俊眉深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包括你自己。當初沒有人強迫你,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惠卿,你該學著長大了。」
她淚水盈盈的瞪著他,「邵允澤,你真的好無情,我那麼愛你,你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因為我不愛你。」他不會因為同情就說出違心之論。
鄧太太倒抽了口氣,「你……你好狠!」
「我不能因為你愛我,就認為自己應該回報你的愛,因為感情不是單方面的,而我不愛你的事實,也同樣是無法改變的。」當初只是因為生意上有所交集,因此他和她吃過幾次飯,但這只是單純的社交應酬,想不到她就認定兩人在交往。
無論他如何澄清和解釋,她全部聽不進去,就算他知道她曾經在感情上受過嚴重的創傷,所以變得偏執、死心眼,可是一味的附和她的話,避免再度傷害她,只會讓整件事愈來愈難以收拾。邵允澤真的很希望她能想通。
「允澤,我知道其實你是愛我的……」她就是不肯相信事實。
邵允澤深吸了口氣,「鄧太大,你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但是不愛就是不愛,如果我現在騙你,那就是在害你,而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