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沃娜點頭後連忙轉個話題。「我作了夢。」
停了一會兒後,接著又道:「夢見你背著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跑,要你停也不停。」她頓了下,想著該怎麼說。「跑啊跑的,然後你太笨了掉進一個大洞裡。」
他揚起眉,對她的夢起了點興趣。
「我就罵你了,要你停你為什麼不停,你不說話也生著氣。我要你說話,你硬著嘴不說話,我一氣就拿石頭丟你,不小心丟中你的頭,你就流血了。」
他等著她說下去。
她卻不說了,美眸盯著他。
「怎麼?」他出聲問。
她轉開臉。「我來瞧你的頭是不是破了。」
他望著她不自在的側臉,一語不發,可嘴角卻揚起了笑,她雖是個悍姑娘,不懂漢人女子的溫柔,可她的行為,她直率不加掩飾的話語卻讓他心動。
但這心動……卻打亂了他所有的計畫,他如何心裡有了她後再去娶王嬌?
之前他曾想過雖然他娶王嬌是有目的的,可他也會盡到照顧她的責任,兩人就算無法鶼鰈情深,可至少也能相敬如賓、夫妻有義。
他在王嬌面前一直是溫文有禮的,情緒也從沒起波動,他相信她終其一生都不會見到他富有心機、戲謔的另一面,更不可能見到他發火,偏偏沃娜卻能將他隱藏在溫和面具下的其他性格引出。
靜靜的過了一會兒,她惱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妳得把頭轉過來我才能畫。」他拿起筆。
她先偷瞧他一眼,見他蘸墨沒看她,她才轉過頭。「你笑我嗎?」
「因為那個夢嗎?」
「嗯。」
「我以前做過一樣的事,所以沒資格笑妳。」他在紙上勾出她如鵝卵的臉型。
「你打了誰的頭?」她一臉好奇。
他淺淺一笑。「我作的夢跟妳不一樣,我夢見自己被殺了,醒來的時候還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確定一下。」
「誰殺你?」她立刻問。
見她一臉怒氣,他說道:「妳的眉頭擰在一起畫出來可不好看。」
她一聽,立即摸摸眉心。「誰要殺你?」
他描繪她彎彎的柳眉。「在夢裡看不清他的臉。」
「下次你看清楚,我替你報仇。」
他勾起笑,抬眼瞧著她義憤填膺的臉,心中流過一絲暖意。「好了,別說話,作畫得專心。」
坐不到一會兒,她捺不住性子問道:「你畫到哪兒了?」她忍不住想起身瞧。
「坐下。」他好笑道。「耐心點,才剛畫而已。」
「真慢。」她沒耐心地動了下。「得畫好看。」
「大人。」另一名長隨在門外喊了一聲。「您有訪客。」
沃娜不高興地看著站在廊廡上的人,很不高興被打擾。
「誰?」溫亭劭問了一聲。
「說是您的親戚,姓翟,翟治臨。」
溫亭劭停住筆,頓了一會兒才道:「帶他到留梅堂去,我一會兒就來。」
「是。」長隨走了開去。
「弟吃零,那是誰?」沃娜立刻問。
原本皺著眉的溫亭劭聽見她的話語忍不住笑開。「是我姊姊那邊的……反正就是親戚。」他起身。「妳在這兒等會兒。」
「我不喜歡等。」她不高興地說。
他來到她面前。「這個人我一定得見。」
她還是一臉不悅。
他彎身在她噘起的唇上親了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沃娜的嘴角彎起,心裡泛著甜,怒氣消了大半。
他一離開,她馬上起身去看畫,畫上的女子柳眉杏眼,額庭飽滿,果然像她,她高興地噙著笑。
等一下得告訴他臉要畫大一點,這樣才瞧得清楚是她,想到這兒她心底忽然有些難受。
她坐在椅上,撐臉凝視紙上的自己,她要他作畫是希望以後如果她死了,他能瞧著她的畫像,偶爾想著她,她也高興了。
她體內的毒發作得愈來愈快,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發現紙上忽然有了水滴,她氣憤地抹去眼淚,她才不要他偶爾想著她,她想跟他在一起,每天每天都抱著他,親他的嘴。
說不定她走了以後,他立刻就忘了她去找別的女人……心一陣刺痛,她難受地喘口氣,生氣地抹去掉個不停的眼淚。
她要去問他,問他是不是很快就會把她忘了,如果他說是,她才不哭,她要用毒粉潑他,讓他哭。
第八章
翟治臨聽見足音時轉過身,溫亭劭微笑入內。
「大哥怎麼來了?押運嗎?」雖然翟治臨早已將漕運交給兒子翟玄領,但他自己還是大江南北的押運,並沒有因此閒賦在家。
畢竟翟治臨才近五十,身體也還硬朗,現在退下是嫌早了些。
「怎麼到了京城也沒捎封信回家?」翟治臨沒正面回答問題,反而將話題導回溫亭劭身上。
「想等事情都辦妥了再寫信,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溫亭劭朝外頭喚了一聲,示意給客人上茶。
其實以年紀而論他都能做翟治臨的兒子了,就連翟玄領──翟治臨的長子,都大他三歲,可輩份上他卻得稱翟治臨大哥。
「我原本要到徽州看你,途中遇上熟識的人,說你一個多月前就到京城了,而且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溫亭劭不想解釋目前一團亂的情況,只是點個頭,退婚一事只有他與王府知道,至今未走漏風聲。
他銳利地看他一眼。「這事不用跟家裡商量,也不用知會一聲嗎?」翟治臨沉聲道,若不是京城的友人一見面就恭喜他,他還不曉得有這件事。
「我正打算修封信回去。」
翟治臨盯著他的笑臉。「是宰相的千金。」
「是,大哥一直都知道不是嗎?」這婚約已經多年了。
「我以為你過些日子會自己想通取消婚事。」
溫亭劭挑了下眉毛。「大哥為什麼這麼認為?」
翟治臨深思地看他一眼,問道:「因為她是宰相的千金才娶的?」
溫亭劭依舊笑笑的。「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心裡在盤算什麼?」
「我不明白……」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翟治臨嚴厲地盯著他。「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復仇要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