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名氣太大。」
「你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跳上的士。
「什麼地方?」她不安地抽出被拉著的手。
「我家裡。」他說:「剛安置好自己,我請你吃越南牛肉湯粉。」
「你會做菜做飯?」
「我從死亡的邊緣掙扎求生,除了死,我什麼都會做。」他愉快地說。
「不要常提死亡,壓力很大。」
「是。我以後不再提。」他立刻說:「抱歉。」
「沒什麼抱歉的。他的死亡與你完全無關。」
「但是我像他。」他說。
「別聽可宜亂扯。沒有兩個相同的人。」
「不是相同,是相像。」
「也許有一點,並不厲害。」她皺眉。「請別再提。」
他沉默下來,直至回到他家。
他的家真是令人意外。四五百呎的地方全用竹來裝修。竹的牆、竹的窗、竹的簾子、竹的傢俱,惟一不是竹的是電視和音響設備。
「喜歡竹?」
「越南的家是這樣子的,」他說;「雖然這麼佈置起來很孩子氣,但也聊勝於無。」
「誰說孩子氣?」她不以為然。「想家、念舊有什麼不對?現代人一定要煉到鐵石心腸?」
「誰說現代人是鐵石心腸?」他問。
「現實、金錢、權勢的確能令人心變硬,感情是被嘲諷的對象。」她搖頭。
「一次打擊也不能令你如此偏激?」
「我並不偏激,」她說的是真話。「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會說這些。」
「因為我也曾經不幸。」
「曾經不幸不重要,因為還有將來。將來是希望,死亡才最可怕,奪走一切。」她說。
「你才說不許講死亡。」
她聳聳肩,在竹沙發上坐下。
「正如你說,成名還是好事,至少你這個家很舒服。」她由衷地說。
「喜歡可以常來,我的大門為你開。」他說:「因為跟你聊天是很開心的事。」
「我並不如可宜健談。」
「可宜對我有恩,我總是低她半個頭。」他很坦白。
「不要有這種心理,她是我極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她和哲人的傳言——是真的?」他問。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她搖頭。「入行多久?你居然也聽到傳言了。」
「圈子小,他們都是名人。」他說。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她歎息。
「你知道,20歲以前的不幸在遇到你們之後,我覺得已變得全不重要,」他誠懇地說:「我覺得上帝並不虧待我,我很滿足快樂,所以我去教堂謝恩。」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不是人人能做到。」
「不是做不到,是你不去做。」他盯著她看。「你根本不想忘掉那個英之浩。」
他說英之浩——他那酷肖之浩的腦——一剎那間她迷惑了。
他是誰?誰是他?真有天意?真是玄機?
第五章
宿玉突然之間忙起來,下了班後總找不到她,她又沒回家,也沒同天白出去,她去了哪裡?
可宜一連找了她一星期,終於沉不往氣,在她上班時間摸上她的公司。
「你?這個時候你居然敢蛇王?」宿玉叫。「不用上班?不用錄影?哲人把你寵壞了。」
「別惡人先告狀。從實招來,這星期下班後你去了哪裡?」可宜盯著她看。
「我能去哪裡呢?還不是一早回家聽音樂、看書。」宿玉否認,卻笑得神秘。
「還扯謊,哪一天你在家?」可宜不肯放鬆。「為什麼連我都不能講?」
「不是不能講,而是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宿玉一味地笑,笑得極有內容。
可宜眉心漸漸聚攏,她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打量宿玉。
「仇戰?」她終於說。
宿玉仰起頭來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猜對了?嗯?」可宜促狹地說。「這仇戰怎麼有那麼好的運氣?先成名又追到你?」
「他沒有追我,只是我們頗談得來。」宿玉很敏感,也很謹慎。「他的好運是否極泰來。」
「誰知道?或者命中注定?」可宜笑。很為朋友高興。
「別把事情弄嚴重了,沒什麼命中注定的,」宿玉說:「我們是在教堂裡碰到,如此而已。」
「香港那麼多間教堂,為什麼你們會同去一間?這不是緣是什麼?」
「不是緣。」宿玉皺眉。「目前我還不能肯定是什麼。我的緣應在之浩身上。」
「之浩是有緣無分。」
「仇戰也是。他比我小4歲,我介意年齡。」
「真是食古不化。」可宜歎口氣。「現代人誰還講年齡不年齡呢?只要合得來就行。」
「不。我很古老。或者是食古不化。我要求愛情。」
「有嗎?你和仇戰?」
「沒有。」宿玉講得十分肯定。
「目前或者沒有,遲些說不定有了呢?」
☆☆☆
「你想當然。」宿玉搖頭。「我信一見鍾情。」
「不跟你說這些,我們放長雙眼來看。」
「還沒說你為什麼來找我。」
「今天我搬家,住進那層新樓,」可宜笑得好滿足。「想請你們去新房子熱鬧一下。」
「我們?還有誰?」
「你。本來還想約天白、阿靈,可是現在兔了,我們約仇戰。」
「別這麼刻意好嗎?」宿玉不滿。「我情願約天白。」
「是你自己說的,別後悔啊!」
樓上電話鈴聲響起,宿玉接聽,立刻就變了臉色。
「今夜?不,不行,我沒有空,」她說:「可宜約了我。」
不知是誰在電話裡講了什麼,宿玉的眉頭皺得更緊。
「真的不行,下次吧?」她說。
「誰?說什麼?」可宜睜大了眼睛。「仇戰?」
宿玉點點頭。可宜不由分說的就搶過電話。
「仇戰嗎?我是可宜,今晚請你來我們家晚餐,翡翠也去,當然。6點,你開車接她,OK?」可宜一連串的講,然後收線。
「你這是為什麼?」宿玉問。
「人家約你,我們反正也要請他,一舉兩得。」
「這樣好像刻意安排,不妥。」
「你敏感得要命,這算什麼刻意呢?」可宜笑。「是他自己打電話撞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