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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頁

 

  她的眉心漸漸聚攏,心中的煎熬又湧上來。對仇戰,她完全不敢想,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她怕自己再一次蹈之浩的覆轍。

  之浩給她的傷痕太深,她受不起第二次。仇戰跟之浩太像,他——根本是之浩的化身,是不是?突然間她意識到,原來——她怕之浩。

  啊!她怕之浩。

  「想不想再見他一次?」他柔聲問。

  「不——」她掙扎著叫。「我——不能見他。」

  不能?!她露出了心底的秘密。

  ☆☆☆

  「為什麼不能?」他問。

  「我不知道,我——好矛盾、好害怕。我不知道,其實——我不介意他比我小4歲,但——但我真的害怕他是之浩的化身,那樣——我會受不了,會死。」她小聲叫。十分激動,但努力壓抑。

  「他是仇戰,不是英之浩,」他肯定地說:「我跟他一起住了一星期,我更清楚瞭解他的為人。他愛你甚深,這一點——非常可貴,錯過了你會後悔。」

  「但是——我覺得我們還太陌生。」她說。

  「你心中太多阻擋、太多圍牆,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他,他早就像一本書攤在你面前。」

  「不,不,我的感覺不是這樣。」

  「你心中有個大結,英之浩留下的,」他冷靜地分析。「如果你肯坦然走到仇戰面前,他或者有方法解開。」

  「不,沒有人可能解開,我從小和之浩在一起。」

  「他傷害你多過愛你,老朋友才說這些話,」哲人一針見血地說。「你自己想想著,之浩是個寵壞了的自私的大孩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為自己,什麼時候為過你?」

  「但是我們相愛。」她堅持。

  「這一點我不敢說,你自己比我清楚。」他說:「但仇戰也愛你,而目又真又純。」

  「不——不是仇戰,他太像之浩,這不行……」

  「你心中有什麼恐懼?為什麼這樣抗拒他?」

  「我不知道——總之我不能見他,絕對不能!」她叫。

  「我不勉強你,」他歎一口氣。「翡翠,只是——我覺得太可惜,我怕你後悔。」

  「不會後悔,不可惜。」她漲紅了臉。

  「那——來,我們喝酒。」他舉起酒杯。

  她一飲而盡。

  仇戰坐在沙發上吸煙,沒有燈,沒有聲音,只有煙頭一明一暗的火光。已是深夜,哲人已休息。明知明天一早後程,他了無睡意。

  宿玉真是那麼冷酷無情,不只不見他,連電話也不打來,至少說聲再見啊!

  他渴望見她,卻按不下自尊心,她不理他,不愛他,他怎麼好意思再死皮賴臉的去?可是不去——他實在不甘心,真的,就這麼回美國嗎?

  回美國的前途是茫然的。或者可以找一份普通工作,如果幸運的話。那不是他的興趣,他肯定的知道,他不是辦公室的四堵圍牆可以關得住的人。然而是沒有可能再在美國唱歌的,那邊完全不可能有機會,競爭也太可怕。香港的成功是天時、地利、人和。

  可是不回美國——他又能怎樣?和宿玉同處一塊土地上,她卻完全不接受他,這比離開的痛苦更大。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竟然會愛上這個陌生的、比他大4歲的女人。他沒見過英之浩,絕對沒有理由是之浩的化身,這很荒謬。他只個從越南戰火裡逃出來的孩子。但是,的確是第一眼宿玉就吸引了他。

  她的沉默、她對他強抑的驚詫、她眼中的那絲迷茫,還有,有時地不自禁的情和恨,這麼複雜的一個女人像一個深潭,他卻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了下去。

  是踩了下去。見過她以後就想再見她,再見她。初時她不拒也不表示歡迎,總是冷冷的。他自卑過,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溫室花朵。偶爾她也講真心話,也露出一絲對他的好感,後來不知怎麼就突然變了,抗拒得厲害。

  他也看出她的矛盾,是英之浩。但是一個死去快三年的人,有什麼理田還霸佔著她的心、她的靈魂呢?她斷無理由為英之浩而生,是不是?

  這個時候,仇戰已不能自拔,痛苦也愈深。他怎麼愛上她的?他還是說不出,彷彿——彷彿一切命定。他不知道,命運真是天定?

  回美國痛苦,不回美國更痛苦,怎麼辦呢?

  煙一支接一支,情緒益加煩躁、矛盾。想把哲人叫醒,又覺不忍。這幾天哲人也太辛苦勞累了——身心兩方面的。哲人說得輕鬆,這中間的矛盾卻好大、好大,下定決心回阿美那兒,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精力。他是對的,男人就該這樣,自己犧牲點兒有什麼關係?責任才最重要,責任是男人的天職。

  突然之間仇戰有個奇怪的感覺,他對宿玉也有責任,他的責任是令她快樂起來,令她忘盡前事——啊!責任,的確是。他來香港是天意,他來對她盡責任的。

  心中的矛盾一掃而盡,也顧不得時間太晚,他立刻打電話給宿玉,她房裡的電話。

  電話才通他已後悔,是否打擾了她?

  鈴聲才響已有人接聽,莫非——她也沒睡?她也困擾?立刻,他得到了巨大的鼓勵。

  「是我,仇戰。」他吸一口氣,聲音也勇敢很多。「我必須在這個時候找到你,否則會太遲。」

  「是。什麼事?」她沒有拒絕,卻也不熱烈。

  「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往事,你和英之浩間的一切。」他說。

  「有這必要嗎?」她開始不穩定。「我記得——彷彿告訴過你一些。」

  「不少了,比可宜說的還少。」他心中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希望。「我渴望知道全部。」

  「那已經是過去了的事。」

  「但這過去了的事分明一直在你心中,一直阻擋著你前面的路。」

  「算了吧!明天一早你就離開。」

  「不。就算是我最後的請求好了。」他堅持。

  「時間不對,是不是?」

  「時間不是問題,只要你肯講。」

  她沉默一下,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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