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淚水順著香腮,點點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暈成片片淚跡。「知道丁大哥還好好的,小四就安心了,這輩子……再也沒有可以讓小四耿耿於懷、寢食不安的事了。」
是老天憐她,在她死去之前,得以知悉所有掛心的事,讓她可以安心地走,安心地離開這片亂世紅塵。
「小四,怎地說這話,丁大哥可不允許你這般傷害自個兒的身體。」丁戒灝難得斥責著。
當年,他也以為玉家已遭不測,儘管人還安在,在這茫茫人海裡,想再相見,只怕是大海撈針,無緣得見了。
可……在回蘇州的一段路上,他認出她來了,儘管已經許多年不見,他仍是可以一眼認出她不變的容顏。於是,他便決定仍是隱姓埋名好暗地保護她,可他沒想到,傷害她的人,竟是他的主子!
「小四……已經不行了……」儘管身體上受盡痛楚,儘管精神上受盡折磨,她仍然綻出粲亮的笑花,像是極滿足這最後的相遇。
「什麼話,丁大哥會想辦法的。」丁戒灝硬扶起她的身子,餵她喝藥湯。
藥湯方一下肚,玉琬琰便全數嘔出,甚至還嘔出血絲,觸目驚心得令丁戒灝心一緊。
早知道如此,當初他就不該讓她伴在王爺的身邊,該讓她待在杭州,才不致讓她受了冤、折騰了自己。
「丁大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王爺,我去同王爺說去,讓他明白這一切。」事不宜遲,丁戒灝話一說完,便急著往外走,卻讓玉琬琰揪住了衣角。
「不用了,他不相信小四,小四……無話可說!」話一說完,玉琬琰隨即又嘔出一大口血。
實是朱熹康妒意太深,才會下手太重,如此傷了她。
丁戒灝憂心地望著她,看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像是風中殘燭一般,現下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小四!」丁戒灝心疼地擁著玉琬琰,卻又無計可施。
「住手!灝戒!」門板倏地大開,狂風暴雪登時進入屋內,而雪虐風饕中映著一道不可臆測的人影。
朱熹康瞪大一雙陰鷙森冷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睨著丁戒灝和他懷中虛弱的人兒。
「王爺……」丁戒灝一愣,連忙以身子擋住狂亂而進的風雪,以免玉琬琰再受風雪的肆虐。
朱熹康無聲地走進屋內,一隻黑眸直視著丁戒灝,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得不信——
她確實是溫馴地窩在他的懷裡!
她可以像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臥倒在任何男人的懷裡,卻唯獨不願讓他碰觸她的身子!?
「出去!」他冷冷的聲音仿似屋內狂肆的風雪。
朱熹康的黑眸如箭,穿過丁戒灝的身軀,直視著他懷裡的玉琬琰,眼底有著邪佞詭譎的眸光。
「王爺……」丁戒灝頭一次以眼直視著朱熹康。
「怎麼著,你也學會如何拂逆本王了?」他的聲音帶著濃濃自嘲的笑意,冷鷙的俊顏上卻散出肅殺之氣。
他很清楚,自從將玉琬琰接到蘇州之後,灝戒便愈顯得古怪,他不及細想這裡頭的真相,現在卻讓他碰見了……
「灝戒不敢。」丁戒灝張起一雙黑眸無懼地直視著朱熹康。「王爺對灝戒恩同再造,灝戒不敢忘,可是……王爺不該如此對待夫人。」
「本王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朱熹康瞇起冷峻的黑眸直視著他,胸口不斷地起伏,他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將他倆拉開的衝動。
「我……」
「你倒是對她挺用心的。」朱熹康的黑眸盛滿怒意,嘴角卻極不自然地揚起,反勾勒出迷人的丰采。
他的黑眸直望著玉琬琰的小手,直盯著她用盡力氣地貼在丁戒灝的懷裡,像是不在意他的存在,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偷漢子。
「王爺,夫人的身子……」丁戒灝聽出他語中的意思,急急辯道。
「你很清楚她的身子?」詭邪的笑凝滯在他迷人的唇邊,高大的身子也隨之一僵。
「不……」丁戒灝急急讓玉琬琰躺下,遠離自己的觸碰。
「何妨?」朱熹康冷冷地撇了撇嘴,黑眸直盯著虛弱的玉琬琰。「若是你想要她,告知本王一聲,本王不會吝惜於你。畢竟……你是本王最忠心的侍從,賜你一個侍妾,倒也不為過。」
玉琬琰聞言身子微顫,愀然變色,一顆心揪得死緊,卻只能無力地合上雙眼,不再看他無情的俊顏。
「戒灝無二心,只是擔憂夫人身子,王爺切勿誤解。」
聽到丁戒灝話語中皆藏著對她濃濃的關切,他不禁得咬緊牙關,才能不讓怒氣宣洩而出。「本王倒是不擔心你的忠心。」
他凝睇著一直緊閉著雙眼的玉琬琰半晌,突地言道:「本王擔憂的是她勾引了你,亂了你的心神。」
就像她這般無常地擾亂了他的心……
☆ ☆ ☆
「王爺……」丁戒灝現下總算明白,他想幫玉琬琰,卻反而幫了倒忙。
「她都敢當著本王的面,無視於本王的存在,公然勾引皇上,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他的話語凌厲且傷人,冷漠得不帶半點情感,像是在敘述一個不關他的事實,邪肅而矜冷。
「王爺,你怎能……」丁戒灝咬牙切齒,以下犯上的怒斥著,卻硬生生地被玉琬琰給打斷。
「丁大哥,你又何苦再同他說什麼呢?」玉琬琰嗚咽著聲音,哀絕地響起。
「既然已將我定罪,我再多說什麼都是枉然;所以……你也不用再替我辯解,就讓他定了我的罪吧!」
她不想再聽到他蔑視而淒冷的話語,她寧可他處置了她,也不願再多聽一句傷她致死的冷酷話語。
「瞧,她都認罪了,不是嗎?」朱熹康瞇起殘虐的黑眸直視著她,漠視心中那股翻天覆地的情愫。
他知道那一日,自個兒下手是重了一點,原本今兒個是來瞧瞧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孰知,竟讓他瞧見這情景,要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