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找死嗎?」郡璐緊咬著牙關,黑眸瞇成蝕情的魔性眼瞳,不留一分情愛。
他發狂了,在她口口聲聲為弘歷請命的同時,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心,令他無法克制地瘋狂!
他怎能容許自個兒的女人護著別的男人,更何況是他的仇人?
與其如此,他倒不如送她一程!
「賤人!」郡璐發狂地掄起長劍,無情往她的心窩探去,刺入之時,猛地回神,趕緊收了手,卻已不及。
「郡璐……」緗縹睜大一雙澄澈而不敢置信的眼瞳,鮮血直從她的口中嘔出……
「誰?」長廊那頭突地傳來王廉的聲音,郡璐一驚,旋即抽出手中長劍,往前虛踏數步,翻上宮頂揚長而去。
動作之快只在須臾之間,然……他卻未曾回頭再望她一眼。
緗縹望著他決然的背影,不禁逸出笑,瘋狂而空洞的笑夾著嘶喊,迴盪在殿宇與迴廊之間,不絕於耳。
她已失了心、折了神,三魂七魄陷落在暗黑無光的地獄中徘徊……
第九章
太和殿上——
乾隆坐在虯龍盤繞的龍座上,一雙精爍的眼瞳冷冷地注視著殿下的文武百官,尤其是站在前頭,身穿石青色朝服、繡著四團五爪金龍的郡璐。
殿下是一片的靜默,甚至讓外頭守候的護衛幾乎以為朝會早已散會,豈知,位於龍座上的乾隆今兒是失了常。
自一個月前秋季狩獵提早結束之後,乾隆便將緗縹帶回養心殿;傷勢嚴重的緗縹幾乎是昏迷不醒,宮內御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將她自鬼門關前攔下帶回。
而這之間,他相信郡璐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卻一次也沒有踏進養心殿,更沒有問起緗縹的情況。
若說這狠勁不是他所為,他可真不知道還有誰有那個膽子、有那個能耐能夠買通蒙古格格為他辦事,進而膽大包天地意圖弒君?
郡璐的惡行已令他無法再承受,他一定得將他拿下,免得擾了大清的興盛!
儘管緗縹不斷地求情,他仍有他的打算。
「朕前些日子在圓明園裡險遭刺客奪去性命,然卻沒有一個臣子為朕護駕。」
乾隆淡淡地開口,雙眸緊鎖著毫無反悔之意的郡璐,神情不禁黯淡下來。
「臣無能,還請萬歲恕罪。」
殿下百官聞言,立即下跪、叩首問罪,唯有郡璐仍是挺立於一旁,雙眸頗有深意地凝睇著乾隆。
「幸而朕已拿下刺客,待春立斬,眾卿起喀。」乾隆無視郡璐挑釁的眼神,逕自喃道。
「萬歲聖福!」
又是一聲洪亮的祈語,百官立即平身,這才發現理親王自一開始便站在原地、不曾下跪。
「不過朕所拿下的刺客,正是理福晉,不知理親王如何給朕一個交代?」乾隆淡淡地道,直視郡璐微微變色的臉龐。
「萬歲聖鑒,臣不知有此事;理福晉既是刺客,還盼萬歲裁決!」郡璐邪氣地勾起迷人的唇角,一雙眼眸直望著殿上的乾隆。
想引他入虎口,門兒都沒有!
他擒到了緗縹又如何?他很明白緗縹不可能會出賣他的,儘管是他傷了她。
乾隆這一番話,莫非是想將他誘出籠罷了;而待春立斬,不過是他設下的陷阱。
他對緗縹的寵愛,他心底清楚得很,乾隆絕對不可能殺了緗縹的!
「真是如此?」
乾隆雙手緊握住龍座上的椅把,以遏止心頭的怒濤。
郡璐的意思是說,緗縹任憑他隨意處置,不管是殺、是剮,他全然都不在意?
「臣的福晉犯下滔天大罪,臣不敢替她請罪,盼請萬歲裁決!」郡璐吃定了乾隆不可能對緗縹如何,硬是同他對上。
說真的,他是有點幸災樂禍。
當他得知緗縹安好無恙時,他著實鬆了好大一口氣;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安然地放下,不再緊繃著他的神經。
他相信既然弘歷可以差人將她治好,絕無道理再將她處死。
「好,朕不將理福晉送審,只消經朕的口,待春立斬!」
乾隆怒然起身,大手一揮、便踏步往龍座旁的長廊走去,只餘滿殿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
「郡璐,你怎麼可以恁地對待緗縹,她可是你的福晉,你怎能如此?」一下太和殿,郡 便拉住郡璐,擋去他的去路。
「干卿何事?」
郡璐冷冷地回他一句,撣了撣馬蹄袖,隨即揚長而去。
☆ ☆ ☆
「該死!」
理親王郡璐坐在理親王府的銀安殿裡,滿臉的怒氣,握在大手上的白玉瓷杯應聲而裂,割傷了他的手,卻渾然不覺。
望著殿外黯沉如潑墨的夜空,靜寂得連星辰都不見亮光,他心浮氣躁地站起身走到外頭的亭子裡。
坐在亭子裡,自懷裡拿出那塊貌貅玉珮,他不禁看得怔忡失神。
不知道緗縹現下的病情如何?
幾日前托紫歲為他到養心殿走一遭,得知緗縹尚且安好,總算是讓他的心安穩了一些,不如先前的惶悵。
每當他憶起血水自她心窩淌出的畫面時,所淌出的滴滴鮮血,便凝成血劍,無情地往他的心窩刺入,痛得無以復加。
幸而,弘歷趕緊驅駕回紫禁城,才能救回緗縹一條小命。
她一定很恨他吧!
想必她也沒料到,他竟然可以狠心地再補她一刀。嘖!就連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他居然可以這麼地心狠手辣,真的殘酷地將長劍刺入她的心窩裡。
他怎會這麼做?
望著自己的雙手,郡璐不只上千次地唾罵自己,不懂自己怎會失了心魂,刺入那致命的一刀?
離開翠宮之際,隔著宮牆,他甚至還聽到了她哀惻的狂笑聲,令人心悸地響徹整座翠宮,更令他的心為之一顫!
他豈會不懂她為情神傷的悲淒、被愛斷傷的哀惋;她那清麗淒楚的小臉上淌著令他心疼的淚水、噙著令他憐惜的愁鬱面孔,不斷盤桓在他腦海裡,久久不散……
他感到苦悶,感到一塊巨石沉重地壓在他的胸壑之間,彷彿要壓斷他的心脈,令他幾欲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