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多少都無所謂。」她想從他的腿上起來。「你忙吧!我先睡了!」輕一用力,她又跌回他懷裡。「我們一起睡!」睡夢中,歐陽志剛覺得懷中的夏青衣不停的扭動,嘴裡低低的呻吟。
他趕忙打開床頭燈,輕拍她眉頭緊皺,蒼白的臉。「青衣,怎麼了?快醒醒!」夏青衣猛然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半晌後,才慢慢清醒。「沒事,做惡夢了。」她掙扎著起身。
「你想幹甚麼?」他扶她坐起。
「我口渴,想喝水。」抬手她摸著乾澀的喉嚨。
「等著,我去拿。」他先給她蓋好被,然後走了出去。
又夢見姨媽了件白色的衣服,披散的頭髮,充滿血絲的眼冷冷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把臉埋在放在腿上的手裡。
「青衣,來喝水。」他把她摟在懷裡,手裡的杯湊近她嘴邊,小心地餵她。「小心點,別嗆著。」
鼻頭一酸,她推開他的手,身子滑進被窩,轉身將頭埋在枕頭裡,眼淚悄悄滑落。
關上燈,他輕輕轉過她的身子,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熱熱的淚濡濕他的肩頭,他不語,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哄她入睡,那一夜,她在他的懷中一覺到天亮。
「兩位,如果沒問題,請在文件上簽字。」
夏青衣簽好字,遞給歐陽志剛,他看了看,簽上自己的名字。
律師拿著簽好的文件,鞠躬離開。
「這麼多錢,想怎麼花?」歐陽志剛笑著問她。
「我想給山上的廟裡重新翻修一下,再接根電話線,至於剩下的嘛……」她走到窗邊。「我想買問房子。」
「房子?別墅不夠你住?」
「我想有自己的家。」她的眼光穿過玻璃,落到遠處。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別忘了你的承諾!」他的聲音冷硬。
「我沒忘,所以我把身子給你了。」
「你以為我只要你的身子?」他不悅地瞇起眼。
「除了身子,我沒有甚麼可給你的。」
「沒有嗎?你真的沒有甚麼可以給我的嗎?」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眼中風雨欲來。
「沒有。」她依然平靜如水。
她的涉漠徹底激怒了他。
「為甚麼非要離開我呢?」替她蓋好被子,他轉身出了休息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淚水從夏青衣緊閉的眼中流出,她還是選擇了地獄,她還是無法與道德倫理抗爭,她還是屈服於夢中姨媽冷冷的眼。
在觀音閣時他深情的凝視,下山時他體貼的背扶,初夜時他的溫柔與憐惜……
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眼前重現。
「對我來說,你只是一個妓女,一個洩慾工具。你不值得我溫柔以待。」殘酷的話語不停的在她耳邊重複。
她緊咬住下唇,強忍著胄部的痙攣,在心中默默祈禱,讓胃再痛一些吧!這樣她就感覺不到心中彷彿要將她撕裂般的疼痛。
「青衣。」低沉而痛苦的聲音在耳邊輕喚。
她緩緩轉頭,失神的眼在看到他那一刻發生了變化。
他的眼中有著紅絲,腮邊有著新生的青青的胡茬,眼神是痛苦而內疚的。
她想起了他的瘋狂,他的殘忍,想起他的巨大撕裂她身體時撕心裂肺的痛。
夏青衣任他握著自己的手,不想看他也不想看白晃晃的牆壁.她閉上了眼。
歐陽志剛輕歎口氣,放下她的手,沖吳嫂使個眼色,便退到窗邊。
外面下起了小雨,整個天空灰濛濛的。
「秀,吃點東西吧!」吳嫂扶起夏青衣,把枕頭墊在她腰下。
「吳嫂,我為甚麼會在這裡?」她有氣無力地開口。
「你因為胃痛,在先生的辦公室裡暈倒了,是先生把你送來的。」她轉身去盛粥。「醫生說你的胃病又犯了,這幾天只能吃流質食品,來,我煮了白粥,放了一點糖,你吃吃看。」
夏青衣側頭,避開吳嫂遞到嘴邊的勺子。「吳嫂,我要出院。」「不行,醫生說你得住院觀察幾天。」
「不要!我已經好了,我要出院!」說著大眼睛還驚慌的掃掃室內,這一片空洞的白讓她害怕。
「秀……」
「幫她收拾一下,我去找醫生。」歐陽志剛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吳嫂放下碗,拿過衣服幫她換上。
「秀,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吳嫂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夏青衣接著說。
「我來到歐陽家也十幾二十年了,先生對人一直是這樣冷冰冰的,別說是夫人,就連過世的老爺,老夫人也沒得先生幾個笑臉。」她拿起梳子幫夏青衣梳理及肩的黑髮。「我這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對人這麼好!你失蹤的那段時間,先生一回來就到你房間,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為了找你,先生不知跑了多少趟。」
「秀,人要想開點,老抓著過去不放,活著的人難過,死去的人也不得安生。」
夏青衣怔怔地坐在床邊。吳嫂搖搖頭,忙著去收拾東西。
「走吧!」歐陽志剛大步走進來。
第九章
夏青衣徘徊在姨媽房門口,手幾度放到門把手上又放了下來。
她想見姨媽,想告訴她她的心事,想讓她知道自己矛盾的心情,她又怕見姨媽,怕見到她像夢中一樣冰冷的眼。
一咬牙,她推開了門。
長垂到地的復古式窗簾,華麗的流蘇,房間又恢復到姨媽生前的樣子。看不到曾被火燒過的痕跡。
姨媽的照片依舊掛在牆上,明媚的笑臉不似夢中的冰冷。
「姨媽,」她撫摩著姨媽溫暖的眼睛,聲音哽在喉中,曾想過的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來。
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接著一個小藥瓶扔到她的腳邊。
「這是甚麼?」身後傳來歐陽志剛冰冷的聲音。
夏青衣低頭看著藥瓶沉默不語。
「我問你這是甚麼?」歐陽志剛伸手撈起藥瓶放到她眼皮底下。
「避孕藥。」她被動的回答。
「我知道是避孕藥,」他的眼中閃著憤怒的火焰。「我問你為甚麼要吃它!」他狠狠地瞪著她,驀然手一揚,將藥瓶向窗外扔去。藥瓶『當』的一聲撞上關著的窗戶,彈回地毯上,滾了圈又重回夏青衣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