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家為他朱家天下向來是鞠躬盡瘁,先後輔佐了兩朝皇帝,猶記得他跟著先皇打天下的時候還是個翩翩少年,如今卻已老成這般,自己這個便宜皇帝在這個輔政老臣面前,當真是慚愧之極,無顏以對呀。
兩人齊齊開口,又齊齊收聲,神情羞愧的向對方讓道:「您先、您先……」
尷尬了半天,兩人都覺得這事實在是不好說,這當口終於有第三人開口道:「皇上!可要把太子殿下請來?」
皇帝陛下連連應道:「快請、快請!」
趙大人也鬆了口氣,總算正正面色把身子站直了些:「甚是、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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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為了十二殿下離宮出走的事鬧得雞飛狗跳,連皇上都在擔心那位倒霉的趙公子。那被劫持的趙公子此時卻快活得緊,正對著一片大好春色笑得比花兒還嬌。
什麼「劫持」、「脅迫」,自然是假的,只因朱正昭好不容易才偷溜出宮,在他房中求到半夜,他委實沒有辦法,只得轉身去求杜劍橫。
杜劍橫此人也算不上個好說話的,唯獨對他沒有什麼辦法,捱不住他甜言蜜語哄了一夜,三個人這才一起出了京城。
為免皇上與太子怪罪趙家,他們還一起做了場戲,到時候回到京中,便說是朱正昭年幼貪玩,宮外又只與趙思齊交好,因此逼著他跟自己一起偷溜出京去玩。
杜劍橫起初是不肯的,那趙家老爺時時刻刻想抓他的小辮子,平常便把他欺負得夠苦,這番不告而別,更讓趙老爺多了籌碼,等到回去之時……還不知要怎麼作賤他。他想到此節,哪裡高興得起來,眼神哀怨的看向自己那個口才了得的情人。
「思齊,我真的怕你爹……我現下就身上發涼,咱們還是回去吧。」
朱少俠連忙表示反對:「杜家哥哥,你可太不夠意思了,已經答應的話,你怎能反悔?出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個『信』字!」
杜劍橫繼續哀怨:「話是不錯……可他爹……」
趙少爺轉過身來回眸一笑,杜劍橫登時說不下去了,只覺得魂搖魄蕩,眼前大好河山竟不敵他色如春花。
「劍橫,難道你就這麼信不過我?我為了你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好不容易才跟你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會後悔……我爹他也是明白了此節才極不甘心罷了。放心,日後他定會讓你改口叫他做『爹』的。」
一番話把杜劍橫哄得大大安心,禁不住對那一日悠然神往:「好好好……我可委實有些等不及了……」
趙少爺微笑著偎進他懷中:「那便快些幫幫小十二吧。他一日不找到他的關大少,我們便一日不得抽身,你說是不是?」
杜劍橫迷迷糊糊的點頭:「也對……我們找了這好幾日,京城周圍的市鎮之中皆無他們的消息,定是他們極為小心,刻意避過了人多之處。我從前行走江湖,干的便是追獵江洋大盜換取賞金的營生,對這野外追蹤之術倒也在行,你們只管信我便好。只是你們兩人都嬌生慣養,這追獵途中不能入住客棧,必定是餐風露宿,你們可要受苦了,若累得途中生了病可怎麼是好?」
朱少俠握緊拳頭、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怕!只要能找到他,問清楚那件事,我便從此死心了!」
趙少爺也輕輕搖頭道:「無妨。我雖無武功,自小卻極少生病的,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撐得住。」
杜劍橫苦笑著點頭:「那就好。我們動身吧。十二殿下,你途中須得時時留意,只要是他們經過之處,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最熟悉那位關大少,你不能有絲毫鬆懈。」
「嗯……唉,不知他在哪裡,又在做什麼,他雖吝嗇小氣,到底也是個大少爺……他若在路上病了,唉……」
趙思齊與杜劍橫對視一眼,都在心裡歎息:「唉……果然這般認真,時時都念著那人,看這情形,就算找到了人,也未必死得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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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在宮外,也料得到宮裡已經翻了天,只是未曾想到太子殿下這次竟怒得痛下殺手。以皇上之仁,自然不准他隨便殺人,但經過他一番密談,一五一十講了那關大少這些年暗地裡做的可疑之事,第二日宮裡就帖出皇榜,公開通緝那在逃的關天富,凡舉報密告者,賞黃金千兩。當然,關大少是要活的,被定下死期的,是關大少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弟弟,還有若干跟他關家沒有什麼關係、早已出了五服的遠方親戚。
皇榜上說得明白:關天富一介草民,私藏巨財,勾結外敵,意圖謀反,此謀逆大罪當誅連九族。若自首投案,可赦免他家人不死,只取他一人的腦袋,若繼續潛逃拒不歸案,他關家無論老小,只要在九族之內的,全部秋後斬首。
開國的先皇登基時就已廢除了「誅連九族」一罪,當朝皇帝為了此案竟重開這道極不人道的大刑,京城中人人自危,都把那關大少恨得滿頭包,更別提那姓關的一大家子人,蹲在大牢裡整日哭泣哀告,哭得累了便不住咒罵那害人性命、自己卻溜得不見人影的關大少。
關大少這些日其實也不好過,他跟黃鳳兩人早就遠離了繁華市鎮,一路向著黃鳳學藝的山中而行。兩人不敢與人照面,連一路上換的馬都是偷的,只是每次牽走別人的馬之時,關大少都會留下相應的銀兩。這等非常時期,他連銀票都不敢用了,身上帶的銀子雖不多,好在兩人吃住俱是自己動手,那點零碎的銀子倒也夠花。
到最後那道皇榜帖出之日,他們已行近那座山下,其地人跡罕至,隔好幾里才住那麼一兩戶以打獵為生的人家,官家皇榜哪裡貼得到。山路極陡且窄,馬匹是奔不上去的,他們便把騎的馬在山下放了生,然後用上自己的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