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窗戶,入眼一片碧綠,藍天映著青山,數不盡的風景映入眼簾。
君樂水舒展心胸,深吸口長氣。
五年了,每回拜訪虹燁山莊她都固定住這間房,不是有怪癖,只因這裡是她父母最後出現的所在。
自此而後,他父母像清晨的朝露,在太陽升起的剎那,消失無蹤。
他們到底去了哪裡?眼望父母見過的風景,她拚命轉動腦子。
他們來過這裡、復又離開是可以確定的。畢竟她已得到太多證詞,十年前,確有一對貌似她父母的中年夫婦,開著一輛白色BMW前來投宿,並在當日午夜,匆忙駕車離去。
半夜落跑!半絲不像她那對沉穩持重的父母會幹的事,除非……有人在追捕他們。是債主嗎?
但後來她為父母還債時曾仔細調查過那些債主,多是親朋好友,不見黑道人士,不可能千里迢迢追緝她父母,直到將人逼瘋。
整件事怎麼想怎麼詭異——
「唉!這團迷霧到底有沒有解開的一天?」她邊歎,手掌無意識地拍向橫生過窗邊的櫻樹枝枒。
今年暖冬,櫻花開得早,才過年,枝頭上已綴滿粉紅色的嬌嫩花朵,羞怯怯迎風吐露出妍麗的姿態。
她輕搖樹枝,漫天落櫻繽紛,霎時看呆了她的眼。
「真美。」情不自禁,她翻身躍出窗戶,一心只想體會那超然愉悅的快感,卻不料——「哇!」賞花人並不止她一個。
櫻樹底下早立著一條頎長身影,卓然身軀英挺俊立,長及肩膀的金髮在風中狂舞漫扭,張揚出一幕惑人的景象。
君樂水一時怔了,她,踏入異界了嗎?否則怎會瞧見神魔?
忘了扭腰、忘了閃身,她就這麼直挺挺往地面墜去。
金髮男子一聞她的叫聲,立刻橫身錯步,閃往一旁。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不救她嗎?
但他確實閃開了,任她手舞足蹈往下落。
在經過他的瞬間,她驚慌的眸與他明亮藍瞳迎個正著。那傢伙……呿!他竟然在笑她,良心被狗啃了。
知道求援無望,她哀怨地閉上眼,認命了。
砰!跟隨在一記撞擊聲後——「唉喲!」君樂水的呼痛聲緊接著響起,與之相和。
她手撫臀部,以為會很痛,但……還好嘛!普通疼而已。
男人悠然低頭望了她一眼,訕訕開口。「窗戶顯然不是個出入的好所在。」
「是啊!」她兩手撐地站起來。會快樂地閃開而不企圖接人者,也不必指望他伸手相扶了。她識相,自立自強。「你是這裡的住客?」
「可以這麼說。」
「以前來過嗎?」
男子瞄了她一眼。
她高舉雙手。「別誤會,這不是無聊的搭訕,況且……」撇撇嘴,雖明白他無救人的義務,卻還是忍不住想吐他兩句。「從閣下側身任我摔落的行為看來,你顯然不是那種會見危扶傾的紳士,而我本人恰巧對冷峻酷哥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男子一直等到她說完,才緩緩地掀開西裝外套,讓她瞧見他懸於胸前的手臂。原來他的手受傷了。
「噢!」君樂水尷尬得紅了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真是抱歉。」
「沒關係。」男子聳聳肩。「因為不管我的手是否完好,我都沒有救人的打算。
」
君樂水愣了半晌,呵呵輕笑了起來。「或許你不是個紳士,卻是個誠實的人。」
而且怪得很有趣。
「誠實?」男子彎腰,從她剛才摔落的地方拾起一隻泰迪熊。「這輩子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顯然你的眼光不大好。」
君樂水的視線跟隨他的動作繞了一圈,險些昏倒。
因為泰迪熊下是一塊凸出地面的青石,剛才若無這只熊給她當了墊背,她一屁股摔在青石上,怕小命都要摔掉半條。
「謝天謝地。」回去得拜神還願了。
「救你的是我的泰迪熊,你謝天地做什麼?」男人邊拍著泰迪熊身上的泥土、邊說。
「你的泰迪熊?」他幾歲啊?目測最少三十,還玩這種絨毛玩具,可真少見。
「這裡除了你,就是我,這熊絕不是你的,那麼它的主人除了我之外,還能有誰?」他問。
「可你不是說你沒有救人的打算?」他的行為明顯與先前的話不合。
「我有救人嗎?」
「你把泰迪熊放在地上,免去我正撞石塊的危險,這不就是救了我?」
「所謂救人,是要有那個心想施予援手才算吧?」他突問。
她怔忡頷首。「是啊!」
「但我的泰迪熊原先就在那裡。」
他到底想說什麼,她已一頭霧水。「那又如何?把泰迪熊放在那裡的依然是你啊!」
「不!」他搖頭。「我的泰迪熊是自願站在那裡的。」
「所以呢?」
「你若要找救命恩人。」他把熊湊到她面前。「它才是。」
她圓瞠著雙眸,一瞬間以為遇到了瘋子,但一對上他那雙深邃若大海的藍眸,那隱含波濤的靜謐絕非精神病患者所有。
她判斷他只是在耍她,索性隨他起舞。
「那我該怎麼說呢,嗯……多謝泰迪熊大人救命之恩?」她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他眼底浮起一絲笑意,緩緩收回泰迪熊,擁入懷中,那姿態……無限地優雅、從容和危險。
見鬼了,她怎會將一隻可愛的泰迪熊與危險聯想在一起?
用力搖頭、晃掉滿腦子無聊思想,她向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紹。「我姓君,君樂水,是虹燁山莊的住客。」
「泰迪。」他亦伸出手與她相握。
「泰迪?」她的目光來回在他與懷裡的玩具熊間。
「沒錯,我與它同名。」他看著玩具熊的眼神忽然變得晦暗莫測。
君樂水有剎那間的閃神。這男人……嘖,怎麼說呢?他似乎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即便他們站在同一塊土地上,呼吸的空氣也大不同,他……
舉目望去,不知何時,泰迪卻已消失了,半絲氣息沒留下。
「哇咧!撞到鬼了。」說是這麼說,她卻不信邪,扯直喉嚨便喊。「泰迪,你跑哪去了?」她還沒問他過去有否投宿過虹燁山莊,是否見過她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