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眉梢一動,還沒有說話,就看到幾個人聞聲跑了過來。
除了行歌和楓紅之外,薛筆淨和薛硯清也到了,他們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屋內所有的情景,於是眾人都變了臉色。
薛墨凝深深看了雪染一眼後,不置一詞的咬著唇轉身跑開。
行歌微微一笑,對所有人說:「你們先談正事,以防黑羅剎再來襲擊,我去陪陪薛小姐,以策安全。」
「多謝行歌公子。」薛筆淨急忙道謝。
雪染瞥了幾人一眼,「找我有什麼事?」
這幾人中,就數薛硯清的臉色最為難看,他指著床上的侍雪問:「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我的貼身丫頭,當然應該和我睡在一起。」雪染毫不避諱他們昨夜的親密。
侍雪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道是不是該埋怨公子過於坦白。
看他們現在的裝扮——倒還好,只是衣服有些折縐,而她頭髮散亂,又是清晨初醒,若說他們一夜無事誰也不會相信。
此刻薛家人氣勢洶洶地逼問,薛小姐又負氣離開,他們一副姦夫淫婦被捉姦在床的樣子,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還是薛筆淨沉著,深吸口氣安慰胞弟說:「男人三妻四妾,硯清不用太生氣,墨凝也不是小心眼兒的人,自然不會和侍雪爭寵的。」
雖然看似安撫,口氣倒是十足當家做主的樣子,似乎是認定了侍雪這個貼身丫頭的地位最多不過是個小妾,就算再得雪染的關愛,也不可能爬到未來雪夫人——他妹妹薛墨凝的頭上。
雪染不願與他們理論,更不屑多做解釋,而他的問題剛才已經問完,所以他是不會再重複一遍給他們聽的。
他的冷漠總是讓人尷尬,連薛筆淨都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了,只好說出此行的目的,「我們得到消息,知道你已經救出了墨凝,所以特地趕來接她,不過來這裡也是想向雪公子討一句話……」
雪染抬眼看他,等他把話說完。
「墨凝已經十八歲了,別家的女孩子十六歲前都已出嫁,不知道雪公子到底還想讓墨凝等多久?今天我見到墨凝時,她說……」薛筆淨猶豫了一下,後半句話沒有立刻出口。
「說什麼?」雪染丟給他一句。
薛硯清接過話尾,「墨凝說,雪公子對她總是不聞不問、冷漠如冰,似乎對她有什麼不滿,或者,是對我們薛家有什麼不滿?」
「沒有。」他簡短地回答,嘴角又泛起那抹不著痕跡的嘲諷。
看著刺眼,薛硯清更替妹妹打抱不平,「既然沒有,公子今天一定要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覆,究竟準備何時迎娶墨凝過門?」
「我不喜歡被人逼婚。」雪染冷冷說道。
薛筆淨攔住還要衝口而出的弟弟,沉聲說:「我們並非要逼婚,只是雪薛兩家聯姻百年,公子與我妹妹的關係更是天下皆知,如今……該不會是要反悔吧?」
侍雪默默地抓緊胸口的衣襟,像等待一個命劫般等著他的回答。
雪染沒有停頓太久就給了所有人答案,「雪隱城人說出口的話,從不會反悔。」
她的手驟然鬆開。雖然明知道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麼剛才還有不切實際的期盼?
愚蠢啊,她真的很愚蠢。
薛家兩兄弟微鬆了口氣,薛筆淨又說:「那麼,公子可否現在就定下婚期?」
雪染沉思片刻,「七天之後。」
「嗄?」薛家兩兄弟吃了一驚,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雖然不想妹妹的婚期被拖來拖去變成老姑婆,但是七天的時間是不是又太快了?
薛硯清說:「雪公子是在和我們生氣,還是在和我們開玩笑?七天的時間怎麼夠籌備婚禮?雪薛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光是發婚宴請柬給各界人士,就得要花上個把月了。」
雪染冷冷地說:「我成親為什麼要昭告天下?」
兩兄弟又愣了愣,「那是因為……」
「七天之後,我在雪隱城等她。」雪染回身走到床邊,看著侍雪,「今天我們就回雪隱城。」
她的雙手冰冷,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不是比公子的更加蒼白,她僵硬地點點頭,但是心底卻有著深深的悲哀,像是絕望的痛楚在抽搐著,不斷地提醒著她,與公子單獨相處的兩人世界,只剩下七天的期限了。
十二年的相隨,只剩下七天……
*** *** ***
四週一片寂靜,依稀可以聽到風兒吹過車簾的聲音,還可以聞到一股熟悉的梅香。距離雪隱城越來越近,但侍雪的心卻是越來越沉重。
驚鴻和破月一路上馬不停蹄地奔馳著,他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到底她是希望早一點回去,還是留在外面,永遠不要回去?
曾經,雪隱城是庇護她的圍牆,如今,卻是禁錮她所有快樂的牢籠。
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馬車路過一個陡坡,車廂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侍雪不小心撞到受傷的腳,但是咬緊牙關沒有叫出來,只是扶起翻倒的茶壺,輕聲說:「公子,茶翻了,只能回雪隱城再飲茶了。」
他沒有回應,是夜色讓他睡熟了嗎?
於是她抬眼看過去,對上的卻是比星子還要亮的眸光。
「終於肯開口了?」雪染低聲問道:「一路上,妳一句話都不肯說,為什麼?」
心痛的時候,選擇沉默是唯一的療傷辦法。
她舔了舔乾渴的嘴唇,知道公子不可能在漆黑的車廂內看清她的表情,所以也就不特地掩飾眉宇間的哀愁了。
「我只是腳疼,不大想說話,要是怠慢公子……」
他的身形一移,立刻坐到她身邊,大手握住她腳踝受傷處的上方,問道:「疼得厲害嗎?」
即使隔著鞋襪,那手上冰冷的溫度還是讓她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
「不……嗯……」侍雪矛盾地想否認又想承認。如果她說她疼,公子就不會丟開她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