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母親良心發現,會拿一點錢回家,可是臨走時會索討更多,所以楊舒澐寧願她別拿錢回來。
她靠著自己的力量半工半讀,好不容易把專科念完,在速食店也被升為店長,生活總算穩定下來,現在還能應付母親不時伸手要些小錢,她的日子過得愈來愈平順了。
她要存錢買間小套房,和母親搬離這間老舊的房子,重新過新生活。
楊舒澐微笑籌畫著,彷彿看見光明的未來正在前方向她招手。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命運之神竟在這時向她開了一個玩笑……
吱——
她將摩托車停在矮舊的家門前,拿起包包正準備開門,忽然一陣詭異的感覺從她背後傳來。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那種摻雜著不安、詭譎與恐懼的複雜感覺。
她轉過頭,果然看見母親從陰暗處探出頭,正鬼祟地打量四周。
「媽——」楊舒澐驚喜地喊道。媽真的回來了!
縱然媽媽再怎麼不是,總是她的母親,她還是掛心她、思念她。
「噓!先別叫,進去再說。」
確定沒有其他討債的人跟蹤,鄧美琴才推著女兒,趕緊進門去。
「呼!熱死我了。」鄧美琴一屁股在榻榻米上的矮木桌前坐下,很沒氣質地一手撩高裙擺,一手猛力擺動替自己扇涼。
「媽,喝點水。」楊舒澐替母親倒來冷水——因為家裡沒有冰箱,自然也沒有冰水。
鄧美琴二話不說端起水杯一口飲盡,還豪邁地用手抹去嘴上的水漬,舒暢地吐出一口氣。「哈!」
楊舒澐細細打量母親……媽媽瘦了點,看起來也蒼老了點。
可以想像,這半年來媽在外頭的日子過得不是太好,她才會被折磨得消瘦又憔悴……
「媽,這半年來你都在哪裡?怎麼連通電話也沒有?」楊舒澐只是純粹抱怨,她也知道母親出門就像丟掉了,顧著自己玩樂都來不及,哪會想到還有女兒為她擔憂呢?
「唉,先別提那個了。舒澐,媽完了,這回你一定要幫我!」
聽到母親哭泣似的哀號,楊舒澐心頭猛然一驚。
「媽,你又欠人家錢了?」上回那五十萬,她好不容易才分期付款慢慢還清,怎麼才半年不見,母親又欠下債務?
「我也不願意啊,實在是賭運太差!當初我是想,如果我賭贏了,咱們母女倆就不用再過苦日子,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著吃一輩子……」
「問題是你賭了這麼多年,贏過幾次?」那些賭場早就動了手腳,會讓賭客小贏,也只是想釣更大的魚上勾罷了。
「所以我說我運氣不好啊。」鄧美琴自怨自哀。
「媽,你已經不小了,為什麼還要做那些白日夢?我們老老實實、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不行嗎?」
「喲——你還怪我?媽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鄧美琴理不直、氣不壯地辯駁,把自己好賭的責任推到女兒頭上。
是!沒錯,她就是個自私的女人。眼中只有自己,哪管別人死活?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女兒是她生的,掙錢給她花,也是天經地義的啊。這麼一想,鄧美琴便理直氣壯起來。
「你又欠了多少錢?」楊舒澐實在很不想問,但卻不得不問。
她有預感,金額絕對不會太少。
「呵呵……其實也不算太多啦,兩百萬而已。呵呵呵……」事已至此,鄧美琴只能傻笑。
「兩百萬?!」楊舒澐眼前一黑,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上回那五十萬,她日夜辛勞打工,外加批貨利用網拍賺錢,也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還清。這一回……兩百萬?!
原本規劃好的美好遠景,在她黯淡的眼前逐漸遠去……
「媽!你真的太過分了!你到底有沒有為我著想過?你真的要逼我去死嗎?」
見女兒臉色鐵青,要發火了,鄧美琴趕緊好聲好氣地說:「舒澐啊,你先別生氣,聽媽說——」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兩百萬的債務,我得等到哪一年才還得清啊?」楊舒澐氣得紅了眼眶。
哪位母親不是心疼子女、寵愛子女?只有她的母親自私自利,從來只為自己著想。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卻連未來在哪裡都看不見,只有擺脫不掉的債務永遠跟隨著她。
「唉,你先別難過嘛!聽媽說喔,現在這裡有一份工作,可以讓我們馬上賺進兩百萬——」
「你休想叫我去賣身!」楊舒澐立即高嚷,警戒地瞪著母親。
能夠一下子賺進兩百萬,用腳底想也知道,絕不會是什麼正經的好工作。
「啊——」鄧美琴張大嘴愣了愣,才又堆起笑容說:「這不是賣身的工作啦,只是……幫傭而已。」
「幫傭?」楊舒澐擰起秀麗的眉,懷疑地打量母親。「什麼樣的幫傭工作,會給兩百萬這麼高的薪水?」
「呵呵,這不是一年的價錢,是三年啦。因為幫傭的地點不是都市,是在中部山上一個很遠的地方啦……請人不容易,所以他們一次雇就是三年,薪資兩百萬,換算一下一個月差不多五萬多,這是二十四小時的工作,滿辛苦的啦,所以當然值得這麼多錢。」
「是嗎?」楊舒澐想了想,照母親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辛苦她不怕,她只怕母親逼她去風月場所上班還債,那麼她是抵死也不從的。
「所以寶貝女兒,你接下這份工作好不好?只要你一點頭答應,媽的債務馬上解決了,再也不用東躲西藏怕人找上門,三餐不濟,餐風露宿……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憐……」鄧美琴揪著臉,只差沒滴下幾滴眼淚印證她的悲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楊舒澐冷冷地道。
「別這麼說嘛!」現在鄧美琴有求於她,沒空發火。「那老闆我見過,人很好的,他住的地方豪華又寬敞,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她拚命慫恿。
「既然這麼好,你為什麼自己不去呢?你才四十幾歲,也沒缺手缺腳,只要肯做的話絕對應付得來。」楊舒澐嘲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