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作夢吧,一定是。
高級房車寬敞豪華,車內很安靜舒適,和她以前小小的敞篷跑車有天壤之別。開車的變成韋捷,她則是乘客,一切都是那麼不同。
韋捷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平穩行進,對台北市的路況似乎非常熟悉:也因為他那麼篤定的樣子,葉正雙一直沒注意外面,就交給他去開,直到好一陣子以後,才詫異地發現,捷運站已經過了很久了。
「你不是要送我去捷運站?」她看著窗外,困惑地問。
「我有這麼說嗎?」韋捷輕鬆反問。
可惡,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嘛!葉正雙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以前的他,可不是這麼古怪又神秘兮兮的!
「台北要冷起來,跟舊金山居然也差不多。」韋捷閒閒說:「從你們銀行走到捷運站,至少要二十分鐘,開車送你,也差不多二十分鐘,坐車比較不冷吧。」
「你知道我住哪裡?」葉正雙轉頭詫異地盯著他好看的側臉。
「知道。」他還是那無所謂的口氣。
他的態度那麼淡、那麼生疏,可是葉正雙的心越跳越猛、越亂。
從來沒想過,他們的重逢會這麼平淡無奇,也從來沒想過,重逢之後,她會這麼緊張、慌亂。
不是都過去了嗎?不是已經埋葬一切的記憶,這麼多年了?
二十分鐘後,韋捷真的把她送到了住處樓下。
她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卻都問不出口,韋捷完全不想多聊的樣子,客氣地拉出了生疏的距離:而現在的他,有著一股奇異的威嚴,讓葉正雙在他身邊時,簡直僵硬緊張得無法正常思考,腦子一片空白。
於是,匆匆道謝之後,她落荒而逃。逃離那個令她窒息的氛圍,躲回最熟悉安全——獨自一個人的寂寞角落。
*** *** ***
望著葉正雙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韋捷把額頭靠在方向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現在有人看到他,絕對不會覺得他淡漠、冷然,相反地,他的眼眸中流露的渴望如此深沉,任誰都不可能錯認。
從他回台灣工作以來,打聽到她的住處、工作場所之後,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像這樣在夜裡,看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進大廈一樓中庭。
她比以前瘦了一點點,頭髮也短了些,可是夜風吹過,揚起她的髮梢,線條還是那麼美。
飛揚的發下,是一張雪白的小臉,大眼睛更黑更深了,像靜靜的湖水。當她望著他的時候,韋捷常常覺得自己被吸了進去,沉入深深的湖底。
湖心,還有他的影蹤嗎?
他是為了她回來的。按著縝密計畫一步一步走到這裡,終於,他們的路又重新交會了.
她的慌亂和茫然,他都看在眼裡,然而,韋捷再度提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嚇到她,要捺著性子,慢慢的,小心的接近……
然後,再一舉出擊!
重新發動車子,流暢地轉出安靜的巷道,回到車水馬龍的寬敞道路,韋捷修長的手指輕扣著方向盤,深深呼吸,似乎還能聞到她清淡的香氣。
就像擁抱過她之後,那一直若隱若現的女性清甜氣息,都會干擾他好幾天……
韋捷苦笑。何止好幾天?根本已經是好幾年。她的容貌氣息,彷彿已經深深浸入骨血,已經是他的一部分了。
當他還沉浸在思緒中、細細回味今夜的她時,手機很不識相地響了。
有些厭煩地看了一眼,韋捷還是按了擴音鍵,他母親的聲音很有精神地傳出來。
「小捷!你吃飯了沒?還在加班嗎?你大伯、二伯是不是又虐待你,不給你吃飯,只給你一大堆工作?」不管孩子幾歲,當媽的永遠擔心不完。「我就說嘛,何必回去工作,你在這邊幫爸爸忙不是很好嗎?我就不懂……」
「媽,我們說過很多次了,不是嗎?」韋捷皺著眉,有點無奈的開口,「我已經在舊金山幫爸爸五年,也該換個地方磨練一下,爸爸、大伯、二伯他們都很贊成啊。」
「贊成什麼,他們恨不得你和小敏都當他們的廉價勞工!」遠在舊金山的韋母,聲音聽起來近在咫尺。「再沒幾天就過年了,你跟小敏到底有沒有假,會不會回來?每次問你們,都給我打馬虎眼敷衍過去,今天一定要講清楚!」
假,他有,不過他並不打算回舊金山,他有別的打算。
「媽,我才剛回來工作,不能說走就走。」韋捷沉吟片刻,毫不猶豫地出賣姊姊,「姊的假比我長,你問過她了嗎?」
「還說小敏!她回台灣之後,哪一年回舊金山過年過?」韋母的火氣更大了,「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麼,忙忙忙,整個人不見人影!」
「會不會是在談戀愛?」雖然很小人,不過,眼下只有把姊姊推出去當炮灰,他才能換得一點自由。韋捷在心裡暗暗對姊姊道歉。
韋母突然安靜了幾秒鐘,然後歎了一口氣。
「小敏也二十八快二十九了,這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如果她是在談戀愛,我也樂觀其成。」她說得很無奈的樣子。下你也一樣,小捷,我不是催你,不過你就交個女友,別再這麼專心工作了,好不好?找個大家閨秀、乖巧又單純的,像王董的小女兒,我前兩天才見過,人家多乖,專程來舊金山陪媽媽,到過完年才回台灣,我們已經說好了,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
韋捷到後來根本沒在聽了,左耳進右耳出。
這些年來,他母親為了他們姊弟,還真是傷透腦筋,干挑萬選,就是想幫他選個好對象,所謂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美得像洋娃娃,乖得跟花瓶那種。
最可怕的是,像這樣的人選居然還真下少!奇怪,台灣美國加起來,有這麼多所謂的世家、豪門嗎?
他拗不過母命,陸續跟幾位這樣的千金約會過,不過想也知道,根本沒有任何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