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濃握著馬克杯進會議室,部門同仁全到齊了,莊曉夢正忙著調整單槍投影機。
連這種事都要她來做嗎?
墨未濃皺眉,環顧室內一群大男人,有的猛看資料,有的低聲聊天,有的跟分送咖啡的菲比打情罵俏,沒人注意莊曉夢,遑論主動幫她一下。
他忍不住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會議桌,連自己也不明白在胸口泛湧開來的那波浪潮是什麼。
投影機像是出了點問題,怎麼樣都投不出影像,莊曉夢開關幾次,試了好幾個按鍵。
室內的冷氣很足,她的鼻尖卻冒出細細的汗珠。
墨未濃猛然起身,高大的身軀像一尊神祇,僵硬地落定她面前。「我來!」
他示意她閃一邊,親自檢查投影機,然後轉頭看筆記型電腦,按下滑鼠,改了幾個設定。
影像順利地投影到螢幕上。
她神奇地看著這一幕。「好厲害。」忍不住出聲讚歎。
出自真心的讚歎令他沒來由地感覺懊惱,橫她一眼。「這沒什麼。」目光在她發汗的鼻尖上流連一秒,他隨手從桌上的面紙盒抽出一張。「擦一擦。」
「嗄?」莊曉夢接過面紙,愣了愣。
「這裡。」他凌空虛指她鼻尖。
「啊。」她驀然醒悟,超尷尬,面紙摀在鼻子前,左右張望,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
好糗,糗爆了!她的鼻子居然在他面前出油冒汗,天哪!
莊曉夢好想撞牆,表面卻強自鎮定,攤開會議資料,命令自己靜下心來研讀。
命令歸命令,一群小人硬要在她心房裡開重金屬演唱會她也沒辦法,大鼓聲聲敲,她耳畔聽得清清楚楚。
開會、開會!
她告誡自己,刻意忽略那強烈震動胸口的鼓聲,集中注意力在上台報告的人身上。
可很快地,她便發現這決定錯了。
因為第一個上台報告的人,正是那個令她心神不定的男人,墨未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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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二十分。莊曉夢總算將工作告一段落。
她背靠座椅,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一口氣深深長長,吐出累積一天的疲倦。
她扶著後腦勺,左右轉動了下僵硬的肩頸,眼角餘光瞥見經理辦公室內的燈還亮著。
他也還在加班啊……
她盯著緊閉的門扉,失神半晌,直到腹部忽然響起抗議的雷鳴。
肚子好餓。她凜神,一面關電腦,一面從抽屜裡搜出一包蘇打餅乾,打開來嚼。
一包不夠,她又打開另一包,咬入兩排貝齒間。
「還有嗎?」乍然飄來的嗓音幽幽的、啞啞的,如鬼似魅。
莊曉夢陡地一驚,咬了一半的餅乾差點噎住喉頭,她搥自己胸脯,順過氣。
「咳、咳,你嚇我一跳。」她回眸,瞪視不聲不響忽然現身在她身後的墨未濃。
「抱歉。」他淡淡一句,視線在她臉上游移幾秒,然後落下,停在桌上的餅乾盒。「還有嗎?」
「喔,你說這餅乾啊!」她拿出幾包給他。「哪,給你。」
他不客氣地接過,撕開其中一包便吃。
她看著他狼吞虎嚥,他的頭髮微亂,領帶鬆垮垮地吊在胸前,眼鏡摘下來了,眼皮下淡淡一抹黑,藏不住倦意。
「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吃飯吧?」
他聞言,眉心一蹙,竟像在思考。「應該吃過了吧。」
「應該?」這男人連自己有沒吃過晚餐都不記得嗎?她歎氣,將剩下的餅乾全塞給他。「你慢慢吃,我要走了。」
「謝啦,拜拜。」他捧著一盒餅乾轉身。
注視著他因疲倦而微微下垂的肩膀,她胸口一揪,明明要自己別多事的,還是忍不住揚聲。「經理,你還要繼續加班嗎?」
他沒答腔,只是揮揮手。
意思是不用她管吧!莊曉夢撇撇嘴,甩甩頭。不管就不管!
她步出辦公室,乘電梯下樓,看看時間有點晚了,正想招手叫計程車,瞥見路旁的便利商店招牌時,卻心念一動。
算了,她就當日行一善好了,買點宵夜給那工作狂吃。
她走進便利商店,看了看,原本想買個便當,但想想他說不定會嫌吃便當麻煩,晾在一邊由它變涼,不如買幾個熱包子,他還能邊做事邊啃。
她買了幾個不同口味的包子,又回到辦公室,敲門。
「進來。」
她推門進去,一見是她,墨未濃劍眉一揚。「妳怎麼又回來了?」
「給你送宵夜。」她走過去,將紙袋擱在他桌上。「哪,這包子給你,你邊吃邊工作,別忘了啊。」
語畢,她也不多留,轉身便走。
他掃了眼熱騰騰的包子,又抬眸目送她背影,怔忡兩秒,喊住她。「莊曉夢,妳等等,我給妳錢──」
「不用了啦,算我請你。」她擺擺手。
「無緣無故,憑什麼讓妳請我?」
她步履一凝,回過頭,「你這人很龜毛耶!不過是幾個包子嘛,又沒多少錢,我就當肉包子打──呃。」她頓住。
反倒是他主動替她接下去。「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嗎?」
「我沒說喔,是你自己說的。」她忙澄清,覷他一眼,見他嘴角微彎,似是勾著笑意。
她心跳一停。
「謝謝。」他忽然說。
她愕然。她沒聽錯吧?他對她說謝謝?
她愣住,忽然不知所措起來,她該怎麼反應?要他不用客氣,諷刺他居然也會開口道謝,還是……
她什麼都說不出口,甚至不敢看他的臉,垂下視線,無意間看見幾張文件被遺忘在辦公桌腳邊。
「有幾張紙掉了。」莊曉夢蹲下身,藉著拾撿文件的動作掩飾慌張的情緒,她將散落的文件一一收攏,最上頭一張某個數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站起身,將文件遞還給墨未濃。「這是你做的嗎?」
「謝謝。」他再次道謝。「這是麥克交上來的。」
「這個假設數字有問題。現在美國國庫券的利率沒那麼高,這樣會低估風險溢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