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抱她在懷裡,像寵著白雪公主那樣憐惜著她,她想……
嗶、嗶、嗶──莊曉夢,妳犯規了,黃牌一張!
理智的哨聲在她腦海響起,警告她別再繼續妄想。
她認命地接受判決。「只是有點睡眠不足而已,沒什麼。」
現實不是童話,現實是她是年近三十的熟女,理當自立自強。
「你去忙你的吧,經理,我會在開會前把報告寫好。」她微微一笑。
他沒立刻動作,看著她,眼神有一瞬間似是閃過什麼,但終究還是抿著唇,點頭。
「那就麻煩妳了。」
墨未濃離開後,有片刻,莊曉夢只是怔忡地注視著那扇隔開他與她的門,眼神不免有些迷離,氳開淡淡的、哀怨的霧。
*** *** ***
忙了幾個小時,莊曉夢總算趕在下午三點半開會前將評估報告寫了出來,連中餐都沒怎麼吃,隨手把抽屜裡的餅乾抓出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嚥了幾片。
事實上她胃口也不太好,頭暈暈的,眼皮沉重,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她敲門進經理辦公室,打算將報告交給墨未濃後便提出請假。
他正在講電話,只簡單比個手勢要她等一下。
「……媽,我知道了,妳別再說了。」
是他媽?昏沈的神智瞬間一醒,莊曉夢好奇地豎起耳朵,聽他講電話。
「……我最近真的沒空,工作很忙……我知道我很久沒回家了……好,我有空會回去,拜。」他掛電話。
「你媽?」她輕聲問。
「嗯,她打電話要我回去。」
「你很久沒回家了嗎?」
「不想回去。」他蹙眉,略顯不耐。「每次回家,老追著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煩!」
「這樣喔。」莊曉夢應一聲,說不出胸口那悶悶的感覺是什麼,或許,是失望,因為他顯然還沒把她當成一個能帶回家介紹給母親的女朋友。
「妳報告寫好了?我看看。」他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伸手跟她要報告。
她遞過去,他接過,大致瀏覽一遍。
「可以了嗎?」
「嗯,應該可以了。」他微笑抬眸,正想稱讚她幾句,卻讓她的面無表情給堵了回來。
「那我可以請假嗎?我想回家了。」
「妳要請假?」他驚愕。
「資料都準備好了,這場會我不參加應該沒關係吧?如果經理允許,我想先回家。」
「妳真的不想留下來嗎?今天的會議集團裡的高階主管都會參加,連國外幾家分公司也都會以視訊連線,妳剛好藉著機會多長點見識,我也能順便把妳介紹給高層了──」
她已經撐不住了,他看不出來嗎?
她的心,溺在淡水河裡。「我頭痛,可能是感冒了,你讓我回家休息吧。」
「妳感冒了?」他猛然起身,走向她,箝住她的眼閃著焦躁的火光。「怎麼不早點說?」
「說了又怎樣?你會讓我早點走嗎?」莊曉夢反問。「東京的評估報告怎麼辦?」幾乎是話一出口,她就立刻後悔了。
她在說什麼?明明告訴自己不抱怨、不撒嬌的,怎麼還是無理取鬧了起來?
她抬眸看墨未濃,吶吶地想說些什麼,後者也正看著她,眼神陰晴不定。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摘下眼鏡,握著鏡架轉著,眉宇深沈,不知想些什麼。
見他陷入深思,莊曉夢愈發對自己懊惱起來。她令他感到為難了嗎?唉,她真不該耍性子的。
她深吸口氣,想道歉。
「對不──」
「抱歉──」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眼神在空中遲疑地膠著。最後,是墨未濃先移開視線,他掛上眼鏡。
「妳說的沒錯,身為妳的上司,我還是希望妳能把東京的評估報告趕出來。」他沉沉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面無表情。
平淡的回話令莊曉夢更恨自己。「我知道。」她撇過頭,不敢看他。
「我知道妳心裡想些什麼,不過這裡是公司,我們不該公私不分。」他再強調。
「我知道,我沒要求你……做什麼。」嗓音愈來愈細。老天,她好討厭自己!
「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我不能不參加,晚上的應酬也不能不去。」他一句句都像斧頭,鑿得她傷痕纍纍。
莊曉夢木然站在原地。
其實他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從最初認識他開始,她便瞭解他是以工作為重的男人,他不寵女人,更不會為了女人耽誤工作。
她很明白,所以今天她才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把事情做完,所以她沒開口求什麼,也不敢求什麼。
「我可以離開了嗎?」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嗯。」
「謝謝。」她倉皇地旋身。
「好好休息!」他趕在她出門前揚聲交代。
「嗯。」她聽了,步履稍稍一凝,卻不敢回頭,怕自己回頭,便會忍不住投入他懷裡,尋求安慰,更怕見他皺起眉頭,為她的舉動感到不悅。
她匆匆收拾東西,匆匆離開公司,匆匆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她一徑心神不定地呆望著窗外,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曉夢,妳怎樣?有沒有好一點?」是童羽裳,臨上機前特意打電話問候。
充滿關懷的音波蕩入耳畔,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鼻尖有些發酸。「嗯,還可以,我現在要回家了。」
「是妳男人開車送妳回家嗎?」
「他要開會。我搭計程車。」
「那他下班後會過去陪妳嗎?」
「他走不開,開完會還要陪高層吃飯。」
「他明知道妳生病了,還有心情去應酬?」童羽裳拉高聲調,頗為不平。
「他不能不去。」莊曉夢解釋,奇怪自己的嗓音怎會變得沙啞。「我們這部門實在掌握太多資源了,集團裡有很多人都對未濃很眼紅,背地裡常常嚼舌根,他如果不戒慎恐懼一點,只會落人話柄。」她頓了頓。「其實我也不奢望他能來陪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