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荊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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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柏多明我聳聳肩,作罷地躺下,繼續閱讀著手上的書,只道:「他沒害過我。」聽他的話又如何?

  「乖寶寶……」雅代低語,嘲笑地彎彎唇。「那你會一直跟著他、聽他的話、順他的安排?」

  柏多明我點頭,翻著書頁。「沒什麼不好。」

  雅代眸光沉了下來,靜默好一段時間,嗓音幽微地說:「如果松流遠結了婚呢?」

  柏多明我抬頭,恍了恍,像是沒聽懂她的問題。

  「他總是會結婚吧……」雅代往車門邊坐,眼睛望向遠方。「我堂哥就要結婚了,他會有妻子、有孩子,忙著經營家庭生活,我會變成一個多餘的人,我才不想讓堂哥困擾——」

  「你到底想說什麼?」柏多明我合起書本,坐起身,鄭重其事地打斷她。

  雅代轉頭,美顏出現一、兩秒茫然神情,瞬間燃起好奇。「你在荊棘海的無疆界學園唸書是嗎?」

  話題變得真快。柏多明我將書本放至矮桌上。「你也想到荊棘海唸書嗎?」他移位,往少女身邊落坐,看著夕靄茫茫,野草抽穗的庭園一隅。也許是同年紀的關係,他幾乎明白少女在想什麼了。她真是個彆扭,古怪的傢伙,莫名其妙半天,原來是不安——

  「我不介意跟你做朋友。」柏多明我說。如果松流遠要結婚,他也會——

  擔心自己成為那個多餘的人。

  雅代撇唇微笑。「是嗎,你會站在我這邊?」

  柏多明我頷首。「會。」

  「你會聽我說話?」

  「我現在不就在聽。」

  「你剛剛看的是什麼書?」

  「是好朋友,我才讓你知道——《鸚鵡七十夜譚》。」

  「哦——原來你沉溺色情文學!」

  「你知道?是不是也看過?」

  少男少女對望一眼,找到共犯似的,大笑起來。

  *** *** ***

  「哈哈哈……」雅倬愉快地喝著酒,一面說:「不到一個小時,你們就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對。」雅代拒絕管家奧爾遞來的沛綠雅礦泉水。「我們一見如故。」她今天交了一個難得的好朋友,理該慶祝,喝水怎麼夠味?

  「我要檸檬啤酒。」

  今晚吃的是德國豬腳大餐——煙熏,烘烤,還有火鍋、水煮香腸搭配酸白菜……各式德國地方風味,最適合來點啤酒。

  「小孩子喝什麼啤酒?」雅倬放下酒杯,挑高一邊眉角。

  「檸檬啤酒。」雅代穩定沉靜地答道,不把雅倬的不贊同當回事。「我要檸檬啤酒,奧爾管家——不要給我跟堂哥一樣的苦澀黑啤酒。」

  奧爾站在桌邊,微微笑,年近六十的臉龐,像個老頑童。「百分百檸檬啤酒。」收了沛綠雅,從酒菜小車上層的冰桶取出鋁罐飲料,往雅代的餐墊放。

  雅代唇角上揚。「Danke!」用德語道謝。

  奧爾微微笑。「好好享用。」

  雅倬瞇細眼。「我有說你可以喝酒嗎?』

  「『啤酒不是酒,是液態麵包』——」雅代切斷白瓷餐盤中的香腸,抬眸對住雅倬。「你說的。」

  雅倬眼角隱隱抽跳。「你記得可真清楚嗯?」

  「嗯。」雅代點頭。「堂哥講的話,代代從來不敢忘。」裝乖。

  「您十五歲時掛在嘴上的「名言』。」奧爾加了一句,提醒雅倬。

  雅倬眼一瞪。奧爾昂首,視而不見,從容地推著小車繞過雅代背後,來到雅代鄰座——柏多明我身邊,同樣先遞出沛綠雅。

  「他跟我一起喝。」雅代啪地開啟鋁罐,伸手拿柏多明我的飲料杯,準備斟酒。

  「代代——」又有人有意見了。

  雅代微偏臉龐,斜睇對座的松流遠。他剛吃下一口沾了金套巴薩米克醋的烤豬腳,這又是他個人喜好的口味。

  德國豬腳和義大利醋——感覺很不搭,沒人喜歡這樣吃,他卻說,勝過酸白菜——最美妙的酸味。

  雅代盯著松流遠,撩起一繒垂蓋頰側、遮擋視線的發,說:「不行嗎,流遠老師?」他要以父親身份管柏多明我喝酒嗎?

  「這是我們的『愛情之飲』。」雅代這話一說,令松流遠不明顯地愣了一下。

  好長一段時間,男人喝了一口啤酒,才說:「『愛情之飲』是嗎……這很好,我有什麼理由說不行。」松流遠雙眼沉定、溫柔地看著雅代。

  雅代眸光閃爍,別開臉,把酒往柏多明我杯裡斟滿。「我們乾杯!」她對柏多明我說。

  「乾杯!」敬友愛的愛。柏多明我執杯與雅代的杯子碰得好響,暢飲間,眼睛瞥了瞥松流遠。

  只要不是病態酗酒,松流遠其實不會禁止柏多明我喝酒——何況只是啤酒——但松流遠此刻臉色真有那麼點不和悅。

  「怎麼?」雅倬朝松流遠瞧。「有種『父親威嚴』蕩然無存的感觸是吧——」同是天涯淪落人般地拍拍好友的肩。

  「我看代代比較難管。」松流遠展露一抹無可奈何又寵溺的諷刺性笑容。

  雅倬哼了聲,看著雅代喝完檸檬啤酒開始喝黑啤酒。「隨她。」責罵似的語氣,卻也是無奈。「這丫頭難得沒擺出『冷得像冰錐要刺穿人心』的態度——」

  「冷得像冰錐要剌穿人心?」松流遠一臉玩味。

  「是啊,」雅倬咧咧嘴。「如同你們無疆界學園的荊棘海,給人很痛的印象。所以,她今日與你養子出奇地合得來,我該感到高興。」

  松流遠一笑,幫雅倬添酒。這個堂哥對堂妹——即使被整慘了——絕對是嬌疼比抱怨多。

  「她能交個知心朋友,做些有意義的事,不要動不動就爬樹……我才能安心地多喝幾杯酒。」

  松流遠喝了口酒,非常同意這點。「代代與多明我似乎什麼都能談。」

  「他們年輕人沒代溝。」雅倬抓起水晶啤酒杯,仰頭喝著。「我們是老頭子了。」

  對座少年少女交頭接耳,低聲細語,相視而笑,與他們隔了一個世界似的,這橡木橢圓桌,被六張Thonet籐椅圍繞,只坐四人,便感覺很小,尤其在這間牆上掛著雅倬派駐到各地帶回來的異國紀念品、風格沒設限、不講用餐規炬的小飯廳,更有種人與人的親近感。明明這麼近……竟心感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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