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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炸豬排這種料理實在太容易,自己隨便做做,不但比外面好吃又健康。」

  好吃又健康。明知這種怪談就像「輕鬆又好賺」一樣,還沒出現在世上,而他居然還鬼迷心竅,催眠自己沒有任何可笑弱點,以為那說不定還能就此改善。

  事實證明目前他自我催眠的功力完全不到家,夢作得太美。

  叮咚。門鈴響時,他正將爐子熄火,自廚房門後伸長頸子,有些疑惑會是何人來訪。管理員嗎?或者……難道是她?

  打開門,見到來人果然如自己所預期。這次她沒抬手招呼,因為她手上端著個盤子,盤上還冒著熱氣的是……炸豬排?

  「嗨。」她將盤子遞上。「請你吃。」

  他伸手接過,因出乎意料而有些愣愣的。「謝謝。」

  「炸豬排算是我的招牌菜,所以味道應該還不賴。」

  他眼睛盯著手上的盤子,內心五味雜陳,錯愕、驚訝、困窘、高興,外加一點感動;但說來說去,能表達的還是只有那句:「謝謝。」

  炸豬排,金黃酥脆的炸豬排,睽違已久的炸豬排……歡樂無限的炸豬排啊。

  「你在煮東西?」她仰頭嗅嗅。

  「對。」

  「不然這樣,你把你今晚的菜色分一點給我當作交換。」她揚揚下巴。「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不好意思白白受惠,不過你其實不用有這種反應,因為那豬排是你出錢買的。」

  話不是這樣說──他本來差點要這麼接話,但想想這根本沒什麼好爭論,因此只是很簡單地說:「妳等一下。」轉身進入廚房。

  過了一會兒,他端著一個小木盤走來,盤上有個茶碗,那是……

  「茶碗蒸?」

  「對。」

  認識的男人個個遠庖廚,他是第一特例,因此她很有興趣地垂眸打量茶碗。「可以研究一下嗎?」

  他有點奇怪,但沒阻止。「請便。」

  她接過茶碗,掀開碗蓋檢視內容,神態流露讚歎。「你的蒸蛋表面光滑得好像護膚傑作,真有一套;不像我的蜂巢蛋,簡直像用變種雞蛋做的。」

  「沒什麼,只要運用一些技巧就行了──」他戛然止話,雙眼微瞠,單手半摀住難為情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竟為這種小事感到得意。

  在他心中,茶碗蒸跟炸豬排的料理段數可是level 1比level 99,眼前的情況不止像在魯班門前弄大斧,簡直像要跟魯班單挑。

  沒發現他的突然沉默,她又問:「你除了茶碗蒸還會什麼?」一人獨居燒菜最怕吃不完,因此總不能準備很多菜色,如果能跟別人交換……嗯,光想就覺得美妙。

  他當然不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只是盡力背出自己那寫不滿一頁的食譜:「蛋包飯、蛋炒飯、時菜炒蛋……荷包蛋、白煮蛋……」

  她偏頭瞅他,眼底掠過笑意。「你是喜歡吃蛋還是只會做蛋?」

  他停頓了兩秒。「都有。」

  「那你會不會螞蟻炒蛋?」

  這次是足足五秒。「那是什麼?」能吃嗎?

  「就是肉末炒蛋,跟螞蟻上樹裡的螞蟻一樣。」

  「妳取的名字?」

  「我發明的菜。」

  他點點頭。嗯,她取的名字。

  她腦中陡然蹦出一個想法,脫口問道:「你該不會有生肉恐懼症吧?」

  他沒說話。於是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怪不得。陶菲菲……我是說住我對面的鄰居也是這樣。」其實她還是不太懂為什麼有人不敢料理生肉;照陶菲菲的說法,是因為血淋淋的很恐怖,連想到要碰都會發毛。「能告訴我具體原因嗎?」她很感興趣地問。

  他頭一次仔細思考起,最後得到的結論是:「很難用言語說明。」頓了頓,好奇地問:「妳那位鄰居是怎麼解釋的?」

  「喔,那是個可以長話短說的故事。她家以前養過一隻貓,從小時候開始養的。某年暑假,她弟帶了他女友托養的小白鼠回家。有天下午,她從房間走出來,發現老鼠從籠子裡跑出來了,而貓就站在牠正前方看著牠。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搶救小生命,老鼠動了動,貓就逃了。」

  「貓?」就逃了?是她說錯了還是他聽錯了?

  「對。」

  那肯定的語氣使他一時以為自己才是邏輯錯亂的那個。「妳不覺得奇怪?」

  她想了想。「是滿奇怪的……老鼠到底是怎麼跑出來的?」下次再問陶菲菲好了。

  「……好,貓逃了,這跟生肉恐懼症什麼關係?」

  「家貓從小嬌生慣養,所以不會抓老鼠;她從小沒進過廚房,所以不敢料理生肉。」

  好像有點道理。他正在沉思,卻又聽她一語打破:

  「可是這個理論有漏洞。」她指向自己。「因為在我搬出來住之前,我全家沒一個人會進廚房,除了幫傭的陳媽。」

  他有點驚訝外加無話可說……最後決定離題:「妳很喜歡作菜?」

  「算喜歡吧。心情好的時候,我喜歡炸點東西。不過我只學自己愛吃的菜。」

  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浮現之前曾與她一起出現的食物,炸豬排、漢堡肉、炸雞排、大蒜麵包、蛋餅……

  「為什麼那次妳會為我多準備一份薯餅?」當他意識到時,話已出口。

  「喔,因為你每次都一直盯著我那份,一副很想吃的樣子。」

  「……是嗎?」

  「是啊。」

  「但是在妳家門口那次,我真的沒有想吃脆笛酥。」總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是嗎?」

  「是的。」

  嗶……爐上燒了很久的開水壺自廚房內發出刺耳尖鳴,像在抗議他們的對話比它的單音還缺乏創意。

  她識相地略一頷首。「那我走了。」頓了頓,又留下一句:「對了,如果你想吃炸豬排,不一定要自己動手,很多地方都買得到。」

  「我知道。」他已後悔了,很多次自己竟敢妄想自制。

  跟她道別後,他鎖好門走向廚房,看見開水壺下通紅的火源,不覺想到她方才說:「心情好的時候,我喜歡炸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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