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前行,卻忽地都不說話了,各懷心思。
距離大廈還有一小段路時,她突然蹦出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要親我?」
啊?他猛然停步,差點立足不穩。
她也站在原地,望著他,像在等待答案。
無語片刻,最後他莫名的笑了,歎息著說:「這是妳說過最難接的一句話。」
「那你要接嗎?」
「……可以嗎?」
「你是在問可不可以接話還是可不可以接吻?」
「可不可以停止這個話題?」他無力招架。
「可以。」她伸出三根手指。「這是三個問題的答案。」
他愣在原地,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朦朧的月光灑在她臉上,彷彿鋪了一層光暈,將她的輪廓映照得柔和,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在神遊的意識回到腦袋之前,他的身體已先一步行動。
他輕輕伸出手放在她的頸背處,然後,輕輕低下頭──吻了她。
連施加在唇上的力道都是輕柔的。
只是一個很淺的吻,待她感覺到就已結束。
但就只那一剎那,已足夠她感受由他唇上傳來的珍惜。
第一次這麼確切明白,這個男人很珍惜自己,也很珍惜他們的關係。
在開口授權他的親吻之前,她沒有多想,只是認為既然身為情侶,親吻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而對象是他的話她並不排斥;直到她當真接受了,才發現自己喜歡他的吻。
她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能得他如此相待,只知道她很高興當初答應了他交往的要求。
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在心湖盪開一個漩渦,由淺至深。
在她終於醒覺那就是喜歡的同時,陡然間,一個震天響的嗓門劃破靜夜:
「你這個畜生──」
回過頭,他們看見一隻哥吉拉衝了過來。
*** *** ***
桌邊圍坐著三個男人,女主人在廚房裡泡茶。
最先開口的男人口氣比下冰雹的天空還陰冷。「沒什麼關係?鄰居?牌友?啊?有種再說一遍給我聽啊!」
「之前的確是那樣沒錯。」沈宇平靜地回答。
「又是誰允許你們現在這樣的!」醋砵大的拳頭很招搖。
「孟蘊生,拜託你別這麼小題大作好不好?」原本旁觀的小詹忍不住插嘴。
他適才碰到孟蘊生時不過隨口提了下自己在道場碰到他妹跟其男友,就見孟蘊生臉色大變,立刻氣勢洶洶地拖著無辜的自己前來一探究竟。最慘的是,好死不死居然在對街馬路看到他們的親密舉止,孟蘊生氣得發瘋闖紅燈,衝著別人就罵畜生,真是……丟人!
「你懂個屁啊!又不是你妹被人染指!」孟蘊生回頭惡狠狠地說。
「哪有這麼嚴重。」這傢伙只要扯到自己妹妹就雙重標準。「你摧殘過多少嬌花,人家哥哥要一一來找你算帳,你的耳繭只怕會厚到失聰。而且人家不過是親個小嘴,那對你來說根本和呼吸一樣微不足道……」
「閉嘴!你這棵牆頭爛草,到底幫哪邊的?!」
小詹這才不得已收口。唉,他雖不是什麼善人,也不想間接壞人姻緣損己陰德,但眼前的情況還是先明哲保身好了。
沈宇再度開口:「我對令妹是認真的。」台詞雖老套,語氣卻很真誠。
孟蘊生瞇眼打量他好一會兒,最後幽幽歎了口氣,露出非常無奈的笑容。「既然你們彼此真心喜歡,沒辦法,我這個做哥哥的只好衷心祝福你們──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啊?作、夢!」
啊啊啊,真是越想越怒!猶記得長牙時期的她把自己珍藏的金剛模型咬得遍體鱗傷;然後學說話時因為模仿父親的喊法,第一次開口叫他竟是喊「乖兒子」,他們一家人花了一番力氣才糾正過來……當初那小小軟軟香香的嬰兒,他那有點小怪但可愛純真善良體貼的妹妹啊,豈能被這區區的「樓上鄰居」霸佔!
「別吹噓什麼多認真,你根本不瞭解她!例如、例如──你知道她的血型嗎?啊?如果有什麼意外,她需要輸血怎麼辦!?」
「喂喂喂……」小詹臉綠了,確定他已語無倫次。
「哦……」血型?沈宇倒很認真地在記憶中搜索起來。
「就是O型。哥,你別無聊了。」孟蘊真端茶走出廚房,結束這場鬧劇。
「我無聊?我哪裡無聊了?!」孟蘊生才沒心情喝茶。「如果妳真的喜歡這傢伙,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你交女友或換女友也沒通知我。」
「嘶……」好痛!一針見血。「這個……那是因為我還沒確定會不會跟對方長久交往啊!所以妳也是這樣?」挑撥離間的同時,壞心地觀察沈宇的表情,眼見他雖面無波動,嘴唇卻幾不可察地抿了下,心中頓時大為得意。哼哼哈哈嘿嘿……
「我是純粹覺得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啊?「為什麼?」
「如果你一定要聽實話,那是因為你會很煩。就像現在這樣。」
「嘶……嘶……」抽氣難止。
她在沈宇身邊坐下,舉起茶杯輕啜一口,口齒清晰地平穩陳述:「哥,我剛剛去觀賞了相聲劇場回來,心情本來很好,可是現在卻被你搞壞了。」
孟蘊生瞪大眼站起身來,雙手呈捧心狀,戲劇化地咚咚咚連退三步,黯然無比地在心中唱起那首歌:「心傷心,痛不痛……」媽的個廢話,痛死了!
「小妹,妳還在為季蕾的事生氣嗎?」不然何苦如此傷害為兄啊……
「對。本來我是不打算這麼快就原諒你的,不過今天情況特殊,所以我決定先跟你言歸於好。」她也站起身來,將手輕放在沈宇肩膀上。「然後,現在我要鄭重介紹給你認識:這是我男朋友,沈宇。」
啪!如同驚堂木一拍,事成定局。
孟蘊生像只鬥敗的公雞慢吞吞回到桌邊,低頭以額抵桌面,有氣無力地說:「抱歉啊……沒帶見面禮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