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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他再度回頭,凜聲道:「秦弱水,你再得寸進尺,就別怪我做出讓你悔不當初的事了。」

  *** *** ***

  偌大的珠寶行裡,店員將一盒齊雪生特意選購的首飾包裹好,恭敬地遞給他,一旁的李興順手接過,和他一同步下珠寶行前的石階。李興湊耳道:「老闆,下午若沒事,可否回家一趟?」

  「家裡有事?」他瞥了李興一眼。

  「呃——」李興陪小心道:「是老太太的意思,讓您陪大太太到醫院一趟,太太她——」

  「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去吧,我沒空奉陪。到書店去吧!」他不耐地在大街上急步走著,李興在後追趕,不敢再進言。

  「對了,替我跟診治眼睛的醫生約個時間,就明天吧!」

  李興古怪地瞟了他背脊一眼,忙應:「是。」

  「這不是齊老闆?真巧!」

  路邊剛停妥的一輛黑頭車上,步下一名著西服的男子,身旁照例跟著隨從,背著手昂然闊步,慢條斯理地走近他。

  「袁老闆,近日可好?」他停步迎向袁森,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袁森拱拱手,陰笑道:「您說笑了,袁某不像您左擁右抱,享盡艷福,連替人家向個盲女說個親都會鎩羽而歸,怎麼個好法?齊老闆婚後無子多年也不納側室,三番兩次替秦小姐解圍,若不是真心喜愛她,斷不會為了個女人和他人搶親,袁某是做大事的人,不會為這等小事和您交惡。不過,我倒想知道,目不能視的秦小姐,能帶給您多少樂趣?秦小姐雖然嫻雅秀氣,要說風情,恐怕不能如您的意吧?」

  齊雪生眉峰微蹙,乾笑道:「展老闆,這件事我已親自向劉司令致歉了,我看上秦弱水在先,並不算搶親;至於夫妻之間,您管得未免太多了。坊間出色女子甚多,以劉司令條件要什樣的大家閨秀還不是輕而易舉,何必單戀不識人面目的盲女?您太抬舉她了!」

  「沒錯!」袁森冷抽眉角,俏聲狎近他道:「大家閨秀何其多,但知書達禮、聰穎清秀的盲女可不多見,這樣的女子,我真想知道,在床上是任人擺佈,還是義正辭言的拒絕求歡?看不見男人的目光,她怕是不怕?齊老闆嘗過她的耳刮子沒——」

  「袁老闆!」齊雪生厲聲阻斷袁森有意的猥言挑釁。「再說下去,就有失您的身份了,請適可而止,別讓人瞧了笑話!」

  袁森曖昧地點點頭,退開一步。「得罪了!您別惱,開個玩笑罷了!我相信齊老闆和秦小姐必然琴瑟和鳴,秦小姐不方便,您還讓她出門聽戲,您如此疼愛女人,實屬難得!」

  齊雪生目光一凜,冷言道:「這話打哪兒聽來的?」

  袁森怪異地撇撇嘴,摩挲著下巴道:「咦?齊老闆問得真妙,方纔我在車上親眼看見秦小姐和何家大小姐帶兩個下人一道進戲院去了,我還以為您也趕著陪看戲呢,怎麼看起來好像一無所知?看來您把女人寵上天了,進出齊家大門自如呢!」他得意地仰頭縱笑。

  齊雪生愀然變色,眼光往前一掃,見到十步遠外的戲院,門前看板明明白白寫著頭牌名角的大名——「柳彥」,袁森大概也是去湊熱鬧的!

  他心裡乍然有數,回視袁森道:「這是她唯一的雅興,有何不可?先走一步了!」

  他回首虎虎而行,寒著臉對身後窮追的李興道:「找個人到戲院看看,別讓她們有事!」

  一團隱隱然的蘊結怒意,在胸口迅速擴大,他打消了到書店的念頭,決定回到商行。

  晚春和暖,夜風吹入室內,心曠神恰,她放下針線,輕移蓮步,素手比個蘭花指,斂眉清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小鵑笑著讚歎道:「柳先生這出《驚夢》唱得真好,不愧是傳人,還好大小姐今天邀我們去,否則錯過了真可惜!」

  「可惜什麼?」

  一聲冰寒的問話隨房門霍然敞開,震驚了談笑中的兩個女人,小鵑福工順身,應道:「舅爺!」

  齊雪生鷹目掃視一遍不知所措的兩人,對小鵑道:「晚了,回房去吧!」

  他渾身帶著興師問罪的氣味,秦弱水茫然佇立,待小鵑掩門離去,她擠出安撫的笑意,「唔,您好像在惱什麼?」

  他徐徐走近她,不帶情緒道:「今天小帆找你看戲了?」

  她謹慎地點頭道:「是啊!柳先生的戲不看可惜,小帆和老太太稟報過了,我們並非私自而行。」

  齊雪生在氣這個嗎?他知道她一向喜歡聽戲的啊!她已不再私下向柳彥學戲,小帆又是他外甥女,家僕也一道跟隨,大庭廣眾的,她不明白有何可議之處。

  「聽得高興吧?」

  她笑著點頭,彷彿憶及了什麼,輕快地道:「是啊,柳先生唱功真厲害,為人也挺好,他還邀我們到後台去,和其他名角打了照面,小帆開心極了!柳先生說,有所學校將邀他教授昆曲,如果方便,我可以去聽他——」

  「不許去!」他聲色俱厲斷言道。

  她驀地一怵,卻步起來,不能理解他的慍意所為何來。

  「我再說一次,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再拋頭露面去看戲!小帆耳聰目明,吃不了虧;你可不同,外頭處處是陷阱,看一次戲沒有壯丁跟著怎行?至於聽柳彥說課,那就不必了,你再通曉戲曲,未來也不會登台演唱,我不想聽到任何閒言閒語,嫁了人的女人還如此不安份!」

  那帶著寒意的字字句句,震碎了她自家變以後難得的歡樂,她頹然轉身,青白的面上淨是挫辱。她是否想得太天真了,齊雪生不會是她生命的出口?他待她的目光也許和別人沒什麼不同,她甚且是個累贅,連打雜都嫌礙事,除了安居守份,她怎能有任何妄想,在他羽翼下重生?

  她按捺著奔騰的情緒,木然道:「我明白了,今後我不會再踏進戲院一步,丟人現眼,舅爺的話我會記住,夜了,您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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