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又怎麼樣呢?子楷已經死了,就算他們對彼此熟的不能再熟也沒有用了,搭起他們之間橋樑的那個人已經死了,這才是最令人感傷的。
蔚冰黯然輕歎,她出神的看著機窗外一成不變的漆黑,許久之後,她終於感到累了,她合起了眼,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直到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凌子湛才擱下手中的文件,他艱澀的注視著她,眼神複雜。
她總算是睡了,如果不是他吩咐空姐在給她的開水裡加安眠藥,她會一直到回台灣前都睜著眼睛吧?
他……真的對不起她。
是他害她年紀輕輕就變成寡婦的,是他讓她承受新婚期間就喪夫的傷痛,是他在她人生烙下了一個永難磨滅的傷心。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不會選擇逼子楷結婚,他會讓子楷去追尋他要的真愛,但現在懊悔這一切有用嗎?
大錯已經鑄成,他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弟弟,噩號直到今天他還不敢通知帶髮修行的母親,雖然他知道紙包不住火,事情遲早有天會傳至她耳中,但就讓他做只鴕鳥吧,能拖一天是一天,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盡力瞞住母親這件事了。
拿出手機再看一次裡面的留言,一顆心像被人緊緊揪住,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子楷……子楷……不!」
他看到熟睡中的蔚冰先是喃語的搖著頭,最後整個人像是吸不到空氣而不舒服。
「你醒醒!」眼見情況不對勁,他連忙搖她。
她閉著眼,臉色更加灰敗。
他按服務鈴,空姐很快來到。「有什麼事嗎,先生?」
他濃黑的眉心蹙的死緊,氣急敗壞的問:「飛機上有沒有醫生?有沒有?她身體不舒服!她需要看醫生!」
「我知道了,您先鎮定下來。」空姐比他還冷靜,她動作迅速,拉出前座的塑膠吐袋套在蔚冰口鼻間,沒多久,蔚冰不再痛苦掙扎,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位小姐患有過度呼吸症,我去替她倒杯開水。」
空姐走開了,他看著眼露歉疚的蔚冰。
「大伯….我嚇到你了。」她虛弱的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說道:「我從小就有這個毛病,每次考試前都會發作,我….很容易緊張。」
醫生告訴她,這不是疾病,只是換氣不正常,但她還是很自卑,因為這樣,她父親還透過關係讓她每次考試都自己一個人一間教室,沒有與時間、同學競爭的壓力,減少她病發的機會。
只是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同學們為她冠上一個「公主」的綽號,也讓她更難交到朋友了。
「剛才我夢見子楷了,他滿臉的血…….」所以她才會感到呼吸困難,她試著告訴他自己的感覺。「我想救他,可是我動不了,安全氣囊困住了我,如果他的安全氣囊也打開了該有多好。」她輕咽一聲。「那麼,他或許就不會死了。」
她感傷的言語令他的下顎抽緊了。
她一直在自責,從車禍發生以後,從看顧她的人口中知道,她沒有一刻停止過自責。
他不該讓她背這個黑鍋,他不該,但他開不了口。
他開不了口告訴她,害死子楷的人是他,是他這個自私自利的親哥哥!子楷的安全氣囊不會打開,因為他安心要死,然而如果命運可以重新洗牌,他但願死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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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很美,但對蔚冰而言,它真的很陌生。
她的新房就是子楷以前的房間,只是換掉了床組和衣櫃,又添了一個梳妝台,這裡處處留著子楷的影子。
古時候的人稱她這種女人為剋夫的女人吧?
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凌家上至管家安嬸,下至園丁、傭人都對她恭敬憐惜有加,他們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這使得她又安慰又慚愧。
以後她該怎麼辦呢?
子楷已經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才好,她成了寡婦,她昏迷中的父親還不知道,如果他醒來,知道這個消息打擊一定很大,她得好好瞞住才行。
「少奶奶──」女傭小芳在敲門,她拿了一束花進來。「管家要我拿花來,她說房裡得有些生氣才行。」
「謝謝你。」看著那束開的燦爛的玫瑰,如果子楷在她身邊,感覺一定不一樣吧?
「您肚子餓不餓呢?要不要我準備吃的東西拿進來?」小芳貼心地問。
他們的少夫人看起來好小,袖珍身型,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眉宇之間楚楚可憐,一副憂愁的模樣。
唉,也難怪她會凝眉不展了,二少爺英年早逝,小倆口才結婚一天,二少爺就死於橫禍,生離死別的悲傷,任何人都無法太快平復吧?
「要不要吃點乳酪蛋糕呢?那是二少爺生前最喜歡吃的甜點,家裡經常都會準備著。」
蔚冰喉嚨一緊,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起品嚐蛋糕的快樂情景,她覺得好難受。「謝謝你,小芳,但我沒胃口,我想吃的時候再告訴你。」
「好吧,那我出去了。」小芳同情的看著她。「少夫人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小芳出去了,房裡恢復了寂靜,窗外一輪紅日正緩緩西沈,凌宅很大,從她的房間望出去是繁花似錦的庭園,整理的相當美麗,還有個天使塑像的噴泉。
白色天使塑像栩栩如生,子楷生前是否也喜歡憑窗而立,欣賞那個天使塑像呢?
這些她都無從得知了,他們緣份何其短暫,只有三個月,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君子,如果不是認識了她,他也不會死……想到這裡,她又開始自責了。
「蔚冰!你在裡面嗎?」
急促的叩門聲將她從神遊太虛中拉回,她認出是凌子湛的聲音,連忙去開門。「大伯───」
凌子湛打斷她,臉色很凝重。「你爸爸陷入重度昏迷,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