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李蘭正納悶著,結實的臂膀就攬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
「啊?」她有點錯愕,從被風輕輕撩起的蓋頭下偷偷向外瞄了一眼,原來她身旁是宣慶!
她倒在他寬闊的胸前,眨著晶亮的大眼,俏臉緋紅,有點分不出眼前的混亂是怎麼回事,但她鼻息間充滿純男性的氣味,她不習慣,本能地扭動身子,只盼自己離他過於親密的接觸遠點。
「別亂動。」宣慶好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地上有水,妳差點滑倒了。」
這個女人在抖什麼?他有那麼可怕嗎?還是到此時她仍想要抗拒?
「喔……謝謝……」李蘭壓下心悸的感覺,輕聲細語地說。這男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體貼?
宣慶看了她的蓋頭一眼,一股馨香滲入他的呼息,讓他有剎那心神不定。
「我只是不想讓人看笑話而已。」他驀地冒出這句話。
李蘭僵直身子,來不及反應,紅色的綢子又重新塞回她手裡,被牽著繼續往前走。
在笑聲及起哄聲中,宣慶終於用紅綢子拉著新娘李蘭,在人群的簇擁下往大廳走去。
婚禮現在才要開始……
*** *** ***
新婚之夜,李蘭正蓋著紅蓋頭獨自坐在床上,等著她夫君回來。
外面人聲鼎沸的歡賀聲似乎都與她無關,她像個局外人,在別人的主導下完成自己的婚禮。
真是一條漫長的路!世上沒有一個人像她,明明清楚知道結局,卻無力改變什麼。
程大哥他……知道她是情勢所逼才嫁來這裡嗎?他不知道的話,會不會以為她失蹤了?會不會為她的安危而擔心?他知道的話,會不會來救她?抑或批評她貪圖富貴?
她淒然一笑,笑自己的多愁善感。現在想這些都於事無補了,沒有人會帶她離開,因為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她又如何怨天尤人?
李蘭傻愣愣地坐在床沿發呆,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她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
可是過了良久,四周又是一片寂靜,她捺不住地問:「請問……誰來了?」
俊美無儔的新郎聽見她細嫩卻無助的問話,便用低沉的聲音道:「新娘子怎能隨便出聲?」
紅蓋頭下的雙眼眨了眨,她有沒有聽錯?是……宣慶?
她緊閉嘴巴,沒再說話,宣慶逕自步近,坐在她左邊一個預先空出來讓他坐的位置。
「妳很緊張?」他突然問。
「沒……沒有。」李蘭微側開臉,彷彿感覺他正盯著她看。
她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看來他喝了不少。真怕再聞那酒味,她也醉了。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連忙找個話題。
「奇怪,新娘子都巴不得新郎快點回新房,妳卻嫌我早?」宣慶失笑。
「我以為你不願早回來。」面對他不喜歡的新娘。
「該是我問妳才對。事到如今,妳仍不能面對事實,不想看到我?」
正當李蘭琢磨著應該怎麼說的時候,門突然開了,原來是喜娘手上捧了一堆糕點,吱吱喳喳的進來了。
「咦,貝勒爺,您回來了?」喜娘詫異地見到應該在前廳招呼客人的宣慶。
「今天是我大婚,這是新房,我不能回來嗎?」宣慶淡淡地瞄向喜娘,讓她們全身一陣涼颼颼的。
一直有傳言說宣慶並不喜歡這門親事,但現在看他急著回新房完成禮俗,應該是傳言有誤吧……
在喜娘的引導下,宣慶拿起秤桿,將李蘭的紅蓋頭掀開。
那瞬間,他深邃而銳利的目光直視她,瞳孔充滿她的倒影,她的驚慌失措,她的惶惶不安……
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李蘭點著胭脂的鵝蛋臉上。秀氣的娥眉、微翹的鼻尖、豐潤的唇,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蕩漾著羞澀和令人目不轉睛的靈氣。
李蘭對上他的眼,發現那雙深邃的黑眸牢牢盯著她,她一愣,心頭莫名發慌,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
「妳……當真是李蘭?」這個人兒怎麼和他印象中的蒼白模樣完全不同?
「難不成有假的李蘭?」她不服氣地重新迎上他的目光。
莫非他又認不得她了?他們見過兩次面了呢!沒想到貝勒爺認人的能力竟差成這樣。
「貝勒爺別說笑了,她當然是李姑娘啊,這可錯不得呢!」冷汗直飄的喜娘連忙打圓場。
喜娘跪在地上,拉起李蘭和宣慶的衣襟緊緊繫在一塊,接著便一字排開捧著點心,一一遞到他們面前。
點心的式樣還真不少,什麼子孫餑餑、蓮藕、湯麵的一大堆,反正就是圖個吉祥如意,他們走馬看花的每種都咬了一小口。
最後,他們交杯合巹,互換了一口美酒,滿族的薩滿太太在窗外用滿語大喊「阿什布密」,是對新人的祝福。
對滿人規矩不是很懂的李蘭,被這一大堆儀式弄得頭昏腦脹,沒時間留意在身旁的宣慶。
「祝新郎新娘永結同心,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一個喜娘走到床前,從盤中抓了一大把蓮子撒到床上,然後所有的喜娘又站成一排,向床上的男女行了禮後便退出去。
第五章
華美而喜紅處處的新房中,只剩下宣慶和李蘭兩個人默默並肩而坐,視線卻沒有交集。
寂靜成了唯一的語言。
宣慶身上火紅的衣袍熱了李蘭的眼。她一直以為他不適合這種炫耀的顏色,冷漠如他,或許只有深色衣服能襯托出他天生的威嚴。
但最大的問題是,他這身喜服是為了娶她而穿,這才教她內心有著說不出的奇特感覺。
三個月前,他們只不過在市集小巷內匆匆相遇,他還誤以為她這個卑賤的民女想從他身上撈到好處,導致兩人不歡而散。
可現在,她的身份一躍千里,他們竟成為即將共度一生的夫妻,她間接應驗了宣慶的諷刺……
這一切讓人覺得那麼不真實,彷彿只是南柯一夢,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