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非雪暗罵自己粗心,明知外頭下雨,也不會事先將薑湯熬好備著,讓大師兄看到她的細心體貼。
「大師兄,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叫店家送飯菜來。」
阮非雪急思補救討好。
「多謝阮姑娘費心,寒嫣已吩咐過店家了。」寒嫣站起身,將空碗拿出去,一會兒便領著店小二送來一桌好酒好菜,擺在外頭小廳。
「王爺,請用膳。」
「嗯。」南無春心喜弄晚咳聲漸歇,柔聲道:「小師妹,吃點東西再睡。」
弄晚全無胃口,只是搖頭。
「還是妳想喝粥?」
「也好。」其實她什麼也不想吃,又怕南無春不高興,他很氣她吃太少。
「寒嫣,取香米教店家熬粥。」
「還是奴婢自個兒熬吧!省得被店家糟蹋。」這香米可是皇家御用的米,產量很少,每年賞賜南郡王五石,珍貴異常。
南無春照顧弄晚睡下了,才去用膳,並招呼徐海城坐下來喝兩杯。
徐海城噙著愉悅的笑容。「怎麼回事呢?大師兄,小師妹竟然不怕你了。」
兩位師妹也都好奇的搶著落坐,喝茶陪伴。
阮非雪悠然一笑。「即使到了今年,小師妹一聽到大師兄要回來,還當場暈了過去呢!」強調弄晚懼他如虎。
徐悠萍天真道:「原來大師兄暗藏了兩手絕活,到今天才用出來。」
南無春的聲音清冷,「我只是不再凶她罷了!」斜眸一瞥,冰凝目光射向兩位師妹,她們就沒人想要去關照一下弄晚的病況?徐悠萍還可以說年紀小,阮非雪竟也無姊妹情誼?
反正他平日板著一張臉慣了,她們都沒看出他心中的不滿,即使看出來,阮非雪也捨不下與他相聚的每次機會。
「今天晚上苦等大師兄不至,把我們都煩惱夠了,明日起還是一起行動,一來安心,二來有突發情況也可互相照應。」阮非雪識大體的說。她絕不要再便宜弄晚與大師兄獨處。
徐海城自然同意她說的每一句話。
徐悠萍往後瞧一眼內室,遲疑道:「可是,小師妹明天起得了身嗎?」擔憂的神色不是作假。
光憑這一點,就值得南無春多疼愛她些。
阮非雪不以為意道:「反正她可以在馬車上躺一整天,有差嗎?」
徐海城對弄晚總是有愧疚。「不成的,非雪,小師妹若真病了可走不得,在客棧裡才方便延醫、熬藥,以免耽誤病情。」
這才叫人話!南無春心裡默默讚許。
「有這麼嚴重啊?」阮非雪似笑非笑的淡撇紅唇,她看大師兄沒出聲,以為他也厭煩弄晚沒事又病倒。「小師妹今早出門時也還好好的,坐一天馬車下來能生什麼病?我相信她只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南無春挑起眉毛,雙眸緩慢瞇起。
即使她的笑容清麗不可方物,沉靜脫俗的氣質不輸給名門千金,但在他眼裡卻一文不值,醜陋至極。
也許南無春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早已將弄晚當成他小世界的中心點,誰待弄晚真心誠意的好,他也就將那人看得重要些、有價值些;誰對弄晚虛情假意,甚至惡言相向,他也就將那人視為無物或仇敵。
只是,表面上他不見得會馬上發作,一徑冷眼旁觀。
阮非雪笑著對徐悠萍道:「這間是大師兄的睡房,等一下我們幫忙把小師妹移到後面的房間,方便大師兄休息。」
徐悠萍也沒想太多,只是──「現在移動她好嗎?」在徐家莊,她與阮非雪住的睡房都不如小師妹住的幽靜舒適,但她並無怨言,因為小師妹躺在床上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靠近爹娘住的廂房也應該。
「別移動她。」南無春冷著聲音。「我一個大男人睡哪裡都可以。」
「大師兄,我是怕你受委屈……」
「無妨。」
南無春喝飽了,擱下碗筷,進內室探看弄晚的情況,摸一摸額頭,開始發燙。
他走出房門。「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周易與寒德從暗處閃出。
「命流霞把藥端來。」轉身進房。
徐海城迎上他。「晚兒在發燒?」
南無春無奈頷首。回到床前,凝視著她嬌憨討喜的容顏,對她動不動就生病,將苦藥當開水喝,心中十分不捨,但是又有誰能代替她生病呢?
所幸灌下一碗藥後,弄晚便退燒了,也能吃下半碗米粥,再度沉睡。
阮非雪好生不耐,若非南無春在場,真要大吐苦水了。知道自己病歪歪的,何苦跟來掃興?現在可好了,拖住大家的行程,令人遊興大減。
南無春終於開了金口,讓大夥兒各自歇下。
徐海城送阮非雪至房門口,阮非雪終於忍不住跺腳埋怨道:「真氣人!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卻要耗在這兒陪她養病?」
徐海城安撫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幸只是感染小風寒,很快就好。」
「多快?兩天?三天?」師父師娘不在,阮非雪也不掩飾自己對常年生病的弄晚的不耐煩。「二師兄你說說看,小師妹病一次就要拖住兩三天的行程,這一路上她只要病個三次,就會連累大師兄趕不上他祖母的壽辰。」
「我相信大師兄自有打算。」
「什麼打算?」
「五師姊何苦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徐悠萍剛進房就聽到她連珠炮的埋怨,忍不住跑出來道:「妳覺得妳被小師妹連累很可憐嗎?娘說過,照顧病人固然辛勞,但生病的人才最值得同情,因為,照顧的人可以輪流照顧,生病卻沒人替妳輪流生病。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小師妹哪一次生病曾麻煩到妳?」
阮非雪被她堵得啞口無言,氣不打一處來,含著兩泡眼淚跑進房裡,關門落閂,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徐海城心疼極了,拍打房門,她也不開,不禁埋怨妹妹,「妳何苦話中帶刺,傷了姊妹和氣,於妳有何好處?」
「我只是把娘說過的話搬出來而已,傷了她什麼啦?」徐悠萍當然也不喜歡常常照顧病人,但她覺得這是家人間的一種義務,無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