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自為之吧!他沒什麼同情心。
車廂裡,躺在軟榻上的弄晚發出不適的呻吟聲,南無春立即下令停車,然後躍下馬背,走上前打開馬車的門。
「王爺。」
「小姐怎麼了?」他專注的眼眸難掩心疼的凝視在弄晚皺眉呻吟的小臉上。
「小姐似乎不習慣坐車,有點頭暈。」流霞無奈道。
才第一天的旅程就暈了,接下來怎麼辦?
「下車休息一會兒,吹吹風就好了。」南無春伸出手要扶她下車。
直到此刻,弄晚才後知後覺馬車已經停下。
「大師兄……」她囁嚅道,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下來。」
她睜大眼,水眸瞅望著他,感覺上大師兄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他竟然對著她微笑,那抹微乎其微的笑容淡去了他慣有的冷酷,凸顯了他俊美之外的男性剛毅。原來大師兄是很好看的!她第一次這麼覺得。
南無春攙扶著讓她下了馬車,等她雙腳站穩了地面,才放開她。
「頭很暈嗎?自己走沒問題吧?」
「我沒事。」真是太丟臉了,成天只會給人家添麻煩。
「妳別太勉強,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說出來。」
「好的,大師兄。」
「走吧!到前面樹林走一走,吹吹風,看會不會舒服一點。」
兩人結伴同行,南無春不經意的放慢腳步來配合她,雙婢跟隨伺候。
太陽的光芒從樹林外照射進來,葉子在閃爍,鳥兒啁啾著,空氣沁涼沁涼的,一切是多麼祥和寧靜。
的確舒服多了,弄晚拾回平靜的心,不再顰眉。
樹下有一顆大石頭,南無春眉一挑,對雙婢使了個眼色,流霞取出懷中的手絹鋪在大石上,寒嫣扶著弄晚坐下來,含笑道:「請王爺和小姐在此歇腳,雙衛在生火了,奴婢去烹茶過來。」
弄晚不曾給人家亦步亦趨地服侍著,只有任憑擺佈,難免有點不知所措。
南無春微笑的凝視她白如雪的笑容。「小師妹若不反對,就在此地午膳。」
「一切但憑大師兄吩咐。」弄晚害羞的垂下頭,真是好不習慣如此溫文和善的大師兄,印象中他總是板著臉的。
雙婢得到指示,便趕緊去忙了。
樹林裡靜悄悄的,只有清風拂動枝葉的沙沙聲。
弄晚有些不自在的說:「大師兄,我去幫忙準備午膳好了……」
「別動!坐好。」威嚴的指令一出,弄晚動也不敢動。
「我說小師妹,晚兒姑娘,」他彎下腰,與弄晚齊高,她幾乎有些難以呼吸,感覺自己的臉頰熱起來。「趁此機會,我告訴妳一點王府的規矩。」
「好……好。」她從他眼中,看見自己的茫然無措。
「當妳身體好的時候,我不介意妳弄一點吃的,滿足我的口腹之慾;但一日三餐,一大家子要吃的,則不勞妳動手,否則廚子就會被本王開除,明白嗎?晚兒。」聲音不怒自威,充分顯露他不容違抗的威嚴。
意思是在王府裡頭,她若要下廚,只能為他一人下廚。好怪的規矩!
「煮給師兄師姊們吃也不行?」
「不行。」
「為什麼?」
「那不是妳該做的事。」低吐一句,堅定有力。
弄晚瞠目,眸子如迷霧一般,小嘴微張,使那張小臉顯得更稚嫩。
她完全不明白大師兄在想些什麼,心頭浮上一股悶氣。大師兄一定是怕她笨手笨腳的弄壞王府裡的東西……
「停止妳的胡思亂想。」單純的小臉蛋明明白白寫著她在想什麼,南無春挑了挑眉。「妳隨我回府,便是我府中的貴客,這世上豈有教客人下廚的道理?」語氣透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柔和。
眼睫緩緩抬起,妙目中有著釋然,弄晚低聲道:「我以為大師兄是嫌我笨手笨腳,我也好擔心會弄壞府上貴重的物品。」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小師妹不用放在心上,而且,妳一向比其它師妹細心伶俐,女紅、廚藝均是一流的。」
「我這沒用的身子是辜負了師父一世英名,只能做做女紅,弄點好吃的來打發漫漫長日。」語氣透著淡甜,安詳卻教人心疼。
「晚兒,」南無春眉眼認真至極,低沉道:「那年,師父、師娘若不是陪我回府奔喪,也不至於延誤了醫治妳的時機,累妳帶下一身病根。」
「大師兄,你千萬別這麼說,也別這麼想。」她吐氣如蘭,悸動道:「二師兄也是,一直在責怪自己,這麼多年來他疼我比疼七師姊多,其實,誰都沒有錯啊!
「大師兄的爹尊突然仙逝,回府奔喪是盡孝道,何錯之有?師父、師娘怕你有意外,陪你回府也在情理之中。是我自己不好,硬是要跟著二師兄他們出門,誰也料不到會碰上壞蛋欺負老百姓,二師兄學了一身好武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武者風範,又豈能怪他?」
「晚兒。」冷肅的臉龐流露出隱藏不住的憐惜。
她咬了咬唇,垂著眼眉,幽幽歎道:「其實我常想,那年我若傷重死亡倒也一了百了,大家傷心個幾日幾夜,懷念小弄晚一年兩年,倒也乾淨。勝過像現在這樣,拖拖拉拉的活著,連累大師兄花費數不清的金銀去搜購藥材,害得二師兄老是對我心懷愧疚,更可憐了師娘常常衣不解帶的照顧生病的我,我真的不喜歡這樣子……我不喜歡……」沒來由的一陣酸楚,她眼眶發熱,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她沒怪過任何人,命運如斯,她甘心承受,只懊惱著要連累別人。
南無春的一顆心絞得死緊,想也不想,長臂伸出,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緊緊抱住,大掌順勢撫揉她的長髮。
「妳這傻瓜!胡思亂想些什麼!妳如果死了,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聲音瘖痖,雙臂圈緊,將她的小臉按在胸膛上,彷彿想將那嬌軟的身子揉進自己身體裡。
這樣的擁抱,結結實實地。弄晚心中陡熱,兩頰霞紅,避無可避,方寸如火,只能軟綿綿地偎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