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還沒生吧!」鐵保說。
「怎會還沒生?」金日喃喃念著,視線拉回去再重頭看一遍,想說是不是哪裡漏看了。「十二月就該生了,這會兒都一月了!」
「那也沒什麼呀,五阿哥不也晚了快一個月才出世。」
一語中的,金日猛然舉眸,「可不是!」鬆了口氣,放心了。
不過……
這場該死的仗究竟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 *** ***
坐完月子後,好不容易得到滿兒的允許可以自由走動,翠袖第一個想到該去探望一下借居在貝子府的「客人」——汪夫人。
「夫人,她們過得好好兒的,沒那必要特意去探望她們吧?」香月喃喃抱怨。
「當然要,我娘說過,借住家裡的客人必須時時去問聲好,這是禮貌!」翠袖嚴肅地說。「更何況,我坐月子休養這近兩個月來,她們都沒有來探望過我,我相信她們必定是因為那件事而過意不去,我得去告訴她們我不在意。」
香萍、香月相顧一眼,目光詭譎,沒有吭聲,翠袖也不再說話,踩著滿地雪花跨過二門,困惑的左右看一下。
「奇怪,以前這裡並沒有護衛守門,為什麼現在有了?」
「夫人您不知道嗎?王公府邸大都分成內、外府,這二門以內是主子們起居的內府,外人是不得隨意進入的……」
香月說到這頓了一下,香萍馬上接下去。
「之前府裡的人都知道這規矩,所以不需要護衛守這二府門,不過現在有『不懂規矩的外人』住在府理,只好派人守著,免得她們又胡亂闖!」
「原來有這規矩呀!」翠袖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呢!」
「夫人您是主子,府裡哪裡都去得,自然不需要知道。」香萍又和香月交換一下眼神。「不過夫人之前都邀請汪夫人她們一家人到內府偏廳一道用膳,那是不合規矩的,可以的話,請夫人盡量避免。」
「咦?真的嗎?」翠袖嚇了一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規炬!」
見翠袖真被嚇到了,香月與香萍猛然扭過臉去竊笑了一會兒,再轉回來。
「沒關係,夫人,以後不要再邀請汪夫人到內府就是了。」
「放心,我保證不會了!」
真是好哄!
往東廂院落的一路上,香月與香萍忍不住偷笑不已。然而,一來到東廂客院汪家四口子的住處,兩人同時收起笑意,露出格外謹慎的神色。
那個江夫人可不像夫人這麼好騙。
不過,哼哼,儘管放馬來吧,保護夫人是她們的責任,她們絕不會再讓夫人被人欺負去!
*** *** ***
正月二十八日,清軍已逼近莎羅奔的老巢勒烏圍——
緊繃著臉容,金日緩緩放下家書。
不對勁!
雖然信上一切都很美好,老婆做完月子了,女兒也很健康,胖得跟豬一樣,但他知道有什麼不對,那不對就在字裡行間,只是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
她們到底隱瞞了他什麼?
陰沉著表情,金日靜默片刻,忽地起身離開營帳,幾個大步來到帥帳前,猛然掀開帳簾進入,帳前守衛各個低頭裝作沒看見,沒人敢阻攔他。
做守衛招子就得放亮一點,長命百歲不敢說,多活幾年也好。
「你們究竟還在商討些什麼?」
帥帳內,圍坐一桌,正在研議戰策的將帥們不約而同嚇了一大跳。
「貝子爺,卑職等是……」
「少跟我扯白貨閒打牙兒,挑明了講!」金日不耐煩地命令道。
傅恆稍稍遲疑了一下。「這勒烏圍是莎羅奔的老巢,前面皆山,山勢險峻,萬木叢籠,絕壁峭立,無路可上,又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之時,想要強攻,不知得死多少人……」
金日不悅的挑起眉峰。「十多日前就聽你們說要強攻勒烏圍,攻了好幾日,也聽你們說攻下來了,怎地現下又來說要攻勒烏圍?是怎樣,剛攻下來又被搶回去了?你們只會攻不會守麼?」
「貝子爺,您有所不知,」岳鍾棋忙道。「這勒烏圍前頭有兩重門戶,第一重名博瓦山,第二重名那穆山,我軍狠搏幾日夜方才殺上博瓦山,佔下第一重門戶,而那穆山地勢更險,藏兵據險扼守,羅布得密密層層,我軍前後分攻數次無效,白白犧牲無數將士性命,故而……」
「行了!」金日半合眼。「簡言之,你們攻不下來,又不想繼續犧牲兵士們的小命兒,只好窩在這兒窮磨腦瓢子,是吧?」
傅恆、岳鍾棋等人默然無言,縮頭裝烏龜。
哼了哼,金日霍然轉出營帳。「鐵保、何倫泰!」
鐵保與何倫泰齊齊躬身。「奴才在!」
身形倏旋,金日猛撲向山林而去。「跟我走!」
鐵保、何倫泰急追而上,傅恆等人魚貫自帥帳裡跟出來,各個眼盯著金日消失的方向,嚴肅中喜色暗藏,憋了又憋才把歡喜的心情硬憋在肚子裡。他們耐著性子悶頭「研議」了幾天,等的就是這一刻。
等金日不耐煩。
如此一來,不必再犧牲一兵一卒,毋需再浪費一箭一矢,最多再半天功夫,這場勞民傷財的戰爭就可以結束了,這就是他們「研議」的結果。
果然,一個多時辰後,鐵保單獨回來傳訊。
「貝子爺已擒獲莎羅奔與其妻兒,可以派人前去招降了!」
聞言,眾將士們不禁歡聲雷動、雀躍狂喜,唯有傅恆,他半聲未吭,靜靜合上眼,一臉安心的鬆懈表情。
為了金川戰事,三位極品大員被誅戮,總算他不會是第四個。
二月初五日,大金川土司莎羅奔帶領土捨、喇嘛及頭人等來到清軍大營正式設壇投降。受降結束後,傅恆立即向皇帝千里報捷,日行六、七百里,僅僅用了八天時間,告捷書就呈送到乾隆面前。
終於可以班師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