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謝,」金日爽朗大笑。「你到現在還叫我金公子,而非叫我世子爺,表示你當我是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誰誰誰,這就夠我高興的了!」
「啊,真是糟糕,我又忘了該改口叫你世子爺了!」黃希堯故意哀聲歎氣。「真是,叫習慣了就不容易改口,不過你放心,往後我一定會記住,得叫你世子爺,不能再叫金公子了!」
金日更是哈哈大笑,猛拍身邊人的肩頭,「你這傢伙……」正想調侃他幾句,笑聲猝然腰斬,沒音了,笑容卻還僵在臉上,眼底已浮現一層濃濃的厭惡。「他大爺的,那對母女究竟是怎樣啊!」
但見左右廂房前,汪家母女各據一隅,一個在等翠袖,妄想說服翠袖設法讓他們回京裡.,一個在等弘昱,只想多見他一面。
一個耐心、一個癡心,不知情的人定會覺得她們母女倆好可憐。
不過金日可沒有多餘的同情心送給她們,冷冷一哼便逕自向黃希堯頷首暫別,而後回房裡去找親親老婆了。
汪夫人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門扇便在她眼前闔上,氣得差點一口把那門咬下來,只恨兩旁各一個門神守著,害她連出口怨氣的膽子都沒有,只好憋著一肚子火回裡房去咬指甲扯頭髮。
黃希堯搖頭,歎息,悄悄走到汪映藍身後。
「汪姑娘,咱們剛下榻沒多久,四阿哥就出去了。」
汪映藍沒有任何反應,冷漠得好像表情已經僵化而無法政變了似的,黃希堯以為她沒聽見,正想提高嗓門再說一次,她驀然轉身,挺著高傲的背脊回到她自己的客房裡去了。
同情的目光跟隨著她,直至她消失於門後,黃希堯不禁暗暗慶幸自己當初能及早擺脫那份毫無希望的感情。
汪映藍,終究不是屬於他的。
*** *** ***
翌日啟程,黃希堯徑行回開封,兩輛分別由鐵保、何倫泰駕駛的馬車繼續朝廣州前進,金日騎馬在前方領路,然後是翠袖和香月、香萍乘坐的馬車,接下來是汪家四口子的馬車。
至於弘昱,他一直都在遙遙遠遠的後方,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小黑點。
即使如此,汪映藍也寧願掀開車後的布簾吃風啃沙,非得盯著那一個小黑點看不可。 、
「你真是蠢!」汪夫人愈看愈是有氣。「連瞄你一眼都不願意的男人,你看他做什麼?也不想想,一旦我們到了廣州府,他們早晚要回京,到時候別說多看他一下,恐怕再也見不到面了!」
汪映藍嬌靨上仍是一片冷漠,只嘴角若有似無的抽了一下,始終小心觀察著她的汪夫人立刻注意到了,心頭不由一陣喜。
「所以說,你得趕緊想個辦法呀!」
汪映藍依然不言不語,但眼皮子垂落了,汪夫人心頭狂跳,女兒終於聽進她的話了,如此一來,九成九有希望了,無論如何,女兒的心思可比她靈活多了。
想吧、想吧,用力想吧,無論多麼陰險狡詐、多麼卑鄙齷齪都行,只要能讓她們再回京城裡去,什麼手段她都敢使。
想吧,用力想吧!
而在前方的馬車上,金日仰眸看看天色,再回頭對鐵保使一下眼,鐵保會意地點了一下頭,而後,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飛身對調位置,眨眼間,他已坐在馬車前駕駛座上,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回過頭去掀開布簾。
「累嗎?」
「不累、不累,我從來沒坐過這麼舒適的馬車呢!」翠袖笑咪咪的連連搖頭,手裡還抓著一副骨牌。 .
再看看馬車內,比一般馬車寬敞不說,更舒適得不像馬車,除了桌子和暗櫃之外,其它一切都是軟綿綿的,翠袖便倚在睡誧上和香月、香萍一起玩牌,最特別的是,即使馬車晃動得再厲害,馬車內也不會太受影響。
難怪坐這麼久的馬車,她半聲都沒吭過。
「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到延平府了。」
「好好好!」隨便應兩聲,她又回去專心玩牌了。
金日失笑,放下布簾回身坐好,鐵保正好回頭看他,他大拇指往後一比。
「裡頭是你整置的?」
「是,爺,可花了奴才好一番心思呢!」
「果然有一套!」
原是該坐船較便利舒適,但為了避開玉弘明,他不得不決定讓翠袖搭馬車,幸好鐵保夠機靈,不聲不響花了三天功夫去改造這輛馬車,起初他倒沒有特別注意到什麼,就是沒聽見翠袖抱怨感到很納悶,搞了半天,原來馬車裡舒適得跟睡在搖籃裡一樣,嗯,找個機會他也要進去睡睡看。
鐵保笑開了。「謝爺誇獎。」就知道這麼做會討到主子的歡心。
金日再指指另一輛馬車。「那一輛也是?」
「很抱歉,爺,奴才只整置了夫人這一輛,另一輛……」鐵保猛眨眼,一臉無辜。「不夠時間,而且那輛馬車有點舊了,恐怕顛得很!」
金日哈哈大笑。「幹得好!」
鐵保用汗巾拭了一下臉。「爺,咱們到廣東後,是要先到袁大人那兒,還是先到別苑去?」
「都不,」金日頑皮的眨一下眼。「咱們先上汪海布莊。」
鐵保立即明白了。「先把『累贅』丟開?」
「沒錯。所以……」表情悄然降溫,徐徐覆上一層冷森森的陰色。「要倍兒小心,那兩個女人也猜得出我們會這麼做,在到達廣州之前,她們必然會想盡法子來挽回被扔在廣州的命運,因此……」話到這裡,猝然中斷。
兩人四隻眼動作一致的朝後轉,警戒的目光射向道路盡頭。
馬蹄聲,迅速由遠而近,快得像在飛,才剛看見那單人單騎,眨眼間已來在近前。金日兩眼瞪圓了,怔愣地看著那騎奔馳至馬車旁才緩速下來。
「終於找到你們了!」馬上騎士輕喊。
金日又呆了片刻,方才咧出無奈的苦笑,真是該死,他已經忘了有人會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