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位公子,您說話可真毒,不曉得您府上何處?朝中我方嬤嬤也是有幾個朋友,就像軍機處的布衛伊大人。」
「哼?想拿朝中大官壓我?」杜玉簪不屑地哼道。
謝子遜一聽見布裡伊大人的名號,嚇得立即拉著杜玉簪。「咱們走吧、咱們走吧……」
杜玉簪甩開他的手,堅持道:「我今天就要見水依人!」
「很抱歉,水姑娘今日不見客!」
杜玉簪怒氣衝天,嚷道:「難道就連玄忻貝勒來了也不見?」
「呃?」
方嬤嬤與謝子遜兩人全愣了一下,謝子遜根本不曉得杜玉簪與玄忻兩人相識的事,只在心裡直覺奇怪。
「您……」方嬤嬤一雙打量的眼光緊瞅著杜玉簪,試探性地道:「您是貝勒爺的什麼人?」
杜玉簪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勝利的淺笑,「玄忻貝勒這會兒可在水依人的閨房裡?要是在,就麻煩嬤嬤領我前去,自然就會知我和貝勒爺的關係如何。」
其實,杜玉簪心裡也直覺矛盾,她何必為了見上他與水依人一面,這麼地花費精神與氣力,甚至編上理由。
事實上,她與玄忻又有什麼關係?
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無聊、荒唐透頂!
她的理智告訴她,如果她夠聰明,現在直接轉頭就走,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兩人再也沒有必要往來,但,心裡的另一股聲音又強烈地要她留下,去見他一面。
瞧對方說得自信,方嬤嬤一時間也困惑住。
她猜想,對方可能也是京城裡的名門公子之一,否則怎麼會是謝公子的朋友?尤其聽那口氣,似乎與玄忻貝勒爺挺熟識的,為免不得罪貴客,方嬤嬤在心裡作了打算。
她隨意編了個理由,一臉假笑道:「這樣吧,既然公子這麼有心,嬤嬤我呢,這就特地去替您瞧瞧水依人去,要是她的身子覺得好些呢,這就命她出來迎見公子,您說好不好?」
杜玉簪揮揮手,「快去吧!」
「這樣吧,讓方嬤嬤我呢先替您和謝公子張羅幾個姑娘,啊……紅芯、夏菊、小青、玲兒,見、客、啦!」
「來啦!」
「玉……呃……玉公子,那麼……啊……」謝子遜的話尚未說完,即讓方嬤嬤招來的群鶯們團團圍住。
「謝公子……謝公子……」
「謝公子和咱們喝一杯嘛……」
「就是……謝公子許久沒來了……人家紅芯可想著您吶……」
「胡說、胡說……什麼好久沒來了……玉公子在此,別胡說八道。」謝子遜臉色乍青乍白,疲於應付如惡虎撲豐的姑娘們,無暇分神照顧他的玉簪妹妹。
杜玉簪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男人身陷脂粉窩的醜態,令她作嘔,她實在沒有心情繼續看那幾名花娘朝謝子遜掹獻慇勤的模樣,不禁輕哼一聲之後,便把頭轉向一邊。
「玉簪妹……」
「咳!」見謝子遜差點失言,杜玉簪重咳一聲。
「我、我……」
「唉喲,這位公子,您長得好俊吶,讓奴家陪您喝一杯……」
杜玉簪驚也似地跳開,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喲,這小公子怕羞呢!」
「呵呵呵……」數名花娘笑成了一團。
就在杜玉簪差點落荒而逃之際,方嬤嬤令人下來領她至另一間上房。
「呼!」她深深地吐出一口大氣,比起外頭的喧嘩熱鬧,整間房裡只有她一人,顯得清爽許多。
她注意到這間雅房與上一間不同,少了金碧輝煌的裝簧,卻多了一份稚氣,房裡的擺設簡單卻又不顯寒傖,檜木八角桌上一隻香爐徐徐冒出淡淡的檀香味,香煙裊裊,置身其中,心情也不禁沉靜了下來。
在等待之時,她在房中四處走動,欣賞一下高掛牆上的畫軸。
大約過了一刻鐘,門扉讓人由外頭推開,一行看似主僕的三人,踏進了雅房。
其中為首的姑娘低著首,腳踏蓮步,舉止輕盈婀娜又不失莊重,後頭的兩名姑娘一名抱著琴,一名抱著琵琶。
「奴家水依人見過官人。」
說話的女子微微欠身,模樣嬌弱又多禮,教養渾厚,要不是她的自我介紹,杜玉簪沒辦法將她與外頭那些在酒客身上猛撒嬌的花娘們,聯想在一起。
「你、你是水依人?」她不敢置信,眼前這名看來舉止嫻雅、知書達禮的姑娘,竟是京城裡的花魁!
「回官人,奴家便是。」水依人嗓音清脆婉轉,她緩緩抬起頭來,薄施脂粉的臉蛋配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瞳,顯得更加有靈氣。
杜玉簪心裡湧上一股十分強烈的衝擊,水依人的模樣與她所事先預料的完全不同!
她舉止端莊優雅,進退有禮;反觀自己,一身男裝,行事粗魯,相比之下,心裡居然有一分的慚愧。
兩名侍女已備好了酒席,也置好了琴具,水依人即請對方入座。
「官人今日可聽曲?」水依人柔聲問道。
杜玉簪凜著臉,心頭交織著複雜的情緒,胸口劇烈地起伏,這份打擊強烈地幾乎擊潰她自小至大的自信。
她揮揮手,「不聽曲,咱們就聊聊天。」
水依人向兩名侍婢使一個眼色,兩名侍婢立即領命退了下去。
「聽說公子與玄忻貝勒是熟識?」
杜玉簪沒回答她,反而道:「水姑娘氣質優雅出眾,難怪京城裡的王公貴族,莫不爭先寵愛,果然不負花魁之名。」
「公子過獎了。」水依人緩緩低頭,眼眸流露出淡淡愁色。
杜玉簪心情複雜地睨著她,許久才開口道:「姑娘得京城各家公子寵愛,為何眉宇間似略有愁思?」
「公子有所不知,奴家身為紅塵中人,這皮肉生涯,還不知何日是盡頭……」水依人輕輕歎了口氣,語多哀戚。
杜玉簪挑挑眉,心中突生一想法,胸口不由得泛起陣陣酸楚,不可遏抑。
「姑娘容貌風情均是人間絕色,又深得玄忻貝勒爺寵愛,改日若得讓貝勒爺贖身,要脫離這送往迎來的生活,又有何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