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主動關心過任何人,但他就是不由得想關心她,怕她過得不好,或不開心。
「能夠讓宸瑑產生感情,想來那位素心姑娘必有與眾不同之處。」德昭唇角微揚。
「她是很特別,特別到讓人不得不注意。」無月心有同感。
「她的眼神,冷漠中帶著一種寂寞,那樣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接近她——第一次見到上官素心,我就有這樣的感覺。」宸瑑說道。
而且,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便為她身上所散發的氣質著迷,他幾乎不能相信,氣質如此高華飄逸的姑娘,居然會是人口市場任人販賣的奴隸。
「是嗎?你不是看上人家的姿色?」無月戲謔的說。
「若說姿色,比她美貌的姑娘並不是沒有吧。」宸瑑不以為然。
他欣賞並喜好美麗的事物,不過並不以貌取人。
「是嗎?我不這麼認為,至少我沒見過比素心姑娘更美麗的女子,她堪稱絕色。」
「既然如此,那麼你也為她的美色所吸引囉?」宸瑑笑問。
「不好意思,我對女人沒興趣。」
「無月總是這麼說,不明就裡的人還當你真有斷袖之癖。」德昭在一旁說道。
「不是斷袖之癖,只怕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宸瑑唇際微揚,意有所指。
無月聞言,神情閃過一絲異色。
「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替素心姑娘換藥。」無月藉故離開。
「不准再對她胡說八道。」
「我替你牽紅線呢。」
「省省吧。」
無月笑著前往遙心居,涼亭中剩下宸瑑和德昭二人。
「說真的,你一旦回戍西北大營,我怕我自己孤掌難鳴。」宸瑑正色對德昭說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論有幾個肅親王,你都游刃有餘。」德昭倒是對宸瑑充滿信心。
「只怕暗箭難防。」
「何不拉攏十一阿哥?你們兄弟情深,十一阿哥是熱血男兒,他一定會鼎力相助。」
宸瑑搖搖頭。「十一弟年紀尚輕,不識人心險惡,我不想拖累他。」
「我人雖遠在千里,如果你有危難,可遣使通知我,無論如何我也會趕回來。」德昭毅然說道。
將領戍守在外,不奉旨意是不能擅離職守的,德昭若果真私自潛回,難免有欺君兼違抗軍令之嫌,但為了宸瑑,他顧不了這麼多。
「但願不至於此。」
薄暮蒼茫,黃昏中的貝勒府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氛圍。
*** *** ***
看著宸瑑房裡陳設在琴几上的古琴,上宮素心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情景。
她出身宮宦世家,官拜翰林的父親也是一位愛好風雅的文人。
疼愛她的父親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她琴棋書畫,期望她成為一位多才多藝的淑女。
諸多技藝之中,她最有興趣的就是琴藝。
她記得,因她幼時身形異常瘦小,她父親特地為她訂做一把小型的古琴,供她練習。
可惜,在她十歲的時候,家族獲罪,琴藝來不及學成,她的父親就已經仙逝了。
顛沛流離的日子,她連古琴的模樣都不復記得,如今重見,恍若隔世。
她將剛才院子裡採來的水仙花插在花瓶裡,走到古琴前方。
像受到召喚一般,她將雙手放到琴弦上,輕輕撥動著。
她很努力想彈奏出小時父親親自教授她的「猗蘭操」,但畢竟許久不曾碰琴,她怎樣也不能彈出曾經再熟悉不過的曲調。
宸瑑在此時回到遙心居。
他意外的聽到從他房裡傳出斷斷續續的琴音,像小孩子剛練習彈琴而未成曲調的樣子。
是上官素心嗎?他微感疑惑,放輕腳步踏進房間。
「妳會彈琴嗎?」見到上官素心神情認真地坐在琴幾前,宸瑑微微一笑。
上官素心一直聚精會神撥弦,這才發現宸瑑已經站在她面前。
她連忙站起身來。「對不起。」
宸瑑走到她方才坐的位置,坐下來。
「沒關係。妳會彈琴嗎?剛才聽妳彈的調子,是猗蘭操?」他問。
「小時候家父曾經教我彈琴,間斷多年,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想到她彈得七零八落的曲子被別人聽到,她不由得有些羞赧。
宸瑑不語,逕自彈奏猗蘭操的一小段,指法流暢純熟,琴音鏗然優雅。
上官素心靜靜聆聽,宛然有種回到幼時的錯覺。
「我教妳,如何?」他突然問道。
「可以嗎?」聽他這麼問,她簡直受寵若驚,呆愣半晌才訥訥地說。
「沒什麼不可以,只是我能教妳的時間大概不多。」宸瑑說著,繼續彈奏未完的調子。
*** *** ***
宸瑑貝勒教一名婢女琴藝的事,很快就傳滿了整個府中。
幾乎貝勒府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上宮素心對主子來說是相當特別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人敢隨便揣測,但大家對上官素心的態度卻大大不同。
說不定哪天上宮姑娘會成為側福晉呢!他們心裡是這麼想,所以對待上宮素心的態度是「與其慢也寧敬」的。
歐陽花容知道這件事之後,卻大大的不高興。
趁著宸瑑貝勒不在府中,她又偷偷潛入遙心居找上官素心。
「這是怎麼回事?」她立於在庭院練琴的上官素心背後。
「什麼怎麼回事?」素心頭也不回地問。
「宸瑑貝勒教妳練琴?你們是什麼交情?」歐陽花容語帶不悅。
「那是貝勒爺的好意,我們沒什麼交情。」
「是嗎?你們之間如果沒有親密的關係,他這麼好心?」她嗤之以鼻。
素心停下撥弦的指。「親密關係?什麼意思?」
「哼,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現在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妳是宸瑑貝勒未過明路的侍妾!」
她霍然站起,轉向歐陽花容。「妳有什麼憑證說這樣的話?我們身負同樣的使命進貝勒府,妳這樣攻擊我,彼此何以自處?」
看著上官素心隱隱動怒的臉,歐陽花容不禁有些畏縮,卻仍然嘴硬:「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妳怕羞了,拿我做筏子?我們進府這麼多時日,妳忘恩負義遲遲不下手,現在卻還記得我們是身負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