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翩翩不知單煦出身何處,但光看他一身的錦衣以盡言談舉止,就知道他出身良好。雖然他現在安於平凡,但他如果有機會重返富貴榮華,又是否會願意拋棄那樣的生活?
衣翩翩不敢相信有人願意陪她走一輩子。曾經,她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跟隨師父隱居在京墟之中;曾經,她以為三個兄長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但事實證明,結拜兄長們在學成之後,就一同遠赴陌生的漠北生活——或許不能說是陌生的,至少對大哥來說,漠北正是他的家,另外兩名兄長不過是陪他一同在那兒奮鬥罷了。
而師父只對她說:「你的醫術已經盡得我的真傳,可以獨立了。」之後便雲遊四海,至今尚無返京的打算。
這幾個曾陪她走過至少十年歲月的人,最後都拋下她了,衣翩翩又怎麼敢相信單煦這個只陪伴她不過數月的人呢?
因此,她很害怕。害怕最終自己仍是孤單一人。
然而,衣翩翩卻遲疑了。
因為單煦的眼神是如此的認真,讓衣翩翩不由得覺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他真的會伴她一生。
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答應他了。
但師父的交代卻也在那瞬間響起——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師承何處。
所以衣翩翩退縮了,因為與人交往的代價,不正是要將自己的一切攤在那人眼前?這麼一來,她豈不是要違背師囑?
所以……不行,絕對不行。
叩叩!
正當衣翮翩還在神遊之際,突來的敲門聲讓她立時回過神,她打開門,滿頭大汗的單煦正對她揚著微笑。
「你做什麼?怎麼一頭汗?」衣翩翩立刻掏出手巾為他拭汗。「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大病初癒,根本禁不起吹風,如果著涼了怎麼辦?」
「我沒事的,快過來。」單煦笑著享受美人為自己拭汗的感覺。
真是奇妙,以前四個小妾也時常為他拭汗或攝涼,但他從不覺得有何特別,但衣翩翩為他拭汗,他卻覺得這是人生一大樂事。
「做什麼啊?」衣翩翩被他扯著跑了幾步,沒一會兒工夫就跑到她以前所住的房門前。
房門被緊緊掩上,但門窗內卻有燭光透出,衣翩翩看著緊掩的房門,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快進去吧,水涼了就不好了。」單煦笑著將衣翮翩推人房內,然後關上門,自己則坐在門前的小階上。
希望翩翩會喜歡這禮物。
單煦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生平第一次如此忐忑。
以單府的財富,要送出什麼珍奇寶物沒辦法?但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真心,現在,他只期望這份真心能打動她了。
莫名其妙被推進門的衣翩翩差點又跌了一跤,待她站穩腳步,立刻就感覺到房內的溫度較藏書室高上許多。
她定睛一瞧,一個冒著熱氣的澡盆就擺放在桌子旁,桌上擺了皂角及汗巾,還有兩桶冷熱水讓她可以調整水溫。
「這是……」衣翩翩有些難以置信,單煦居然為她準備好沐浴的一切?
她摸了摸水溫,冷熱正好,恰恰好適合今晚偏涼的氣溫。
「翩翩,我就坐在屋外等著,你慢慢洗,如果水不夠的話,我再去打水,所以你不用急,也可以儘管吩咐我。」
聽到單煦貼心的言詞,衣翩翩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其實他應該也很累了,卻還是為她準備了這麼大一盆的洗澡水。
原來他方才不斷走來走去,是因為在忙這件事情啊!
衣翩翩輕解羅衫,滑入澡盆之中。
真難為單煦能找出這個澡盆,她將澡盆立放在房中一角,外頭還罩了塊布,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罩布下有東西。
她輕掬起一捧水,溫暖的感覺滑過肌膚,也熨貼了她的心。
不是沒有人待她好過,尤其在她成為名滿京城的神醫之後,多得是想巴結她、求她治病的人。她也看過不少金山銀山,卻從沒有任何珍寶比單煦為她準備的這盆熱水更教她心動。
看樣子,她已經沒辦法再繼續將他拒於心門外了。
沐浴完畢,衣翩翩換上乾淨的衣裳,一身清爽的感覺令她心神舒暢,她帶著滿足的笑容走出房間,卻見到單煦背對著房門坐在台階上,小金、大貓及小蝠都守在他身邊。
她走過去想跟他搭話,但走到他前方時,才發現他握拳支著下巴,頭還一點一點地不住往下垂,顯然早巳跟周公下了好幾盤棋。
他果然也累壞了。
衣翩翩又好氣又好笑地想著。
他是病人,本該好好保重身子,但他卻一再做些耗費體力的事,如果因而病倒的話,她這神醫可就臉上無光了。
「真是個傻瓜。」衣翩翩輕斥著,但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大貓聽見她的話,懶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趴下打盹,但長長的尾巴卻一擺一擺地不斷拍著地面,彷彿是同意衣翩翩的說法。
「看樣子你們也很喜歡他呢!」衣翩翩看了看自個兒的寵物,不由得感歎。
她的寵物一向愛嚇陌生人,但單煦卻鮮少被整,或許這也說明了它們對他的喜愛吧!
「唔……」單煦低吟了一聲,似乎即將從睡夢中醒來。
衣翩翩也順勢搖了搖他,可不能真的讓他在屋外睡上一夜,到時肯定會染上風寒的。「煦,醒醒,別在這兒睡覺。」
單煦眨眨眼,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我做了場好夢……」
「夢?」衣翩翩不由得問道。說不定他是夢到以前的生活。
「嗯,夢中的你答應要跟我過一輩子,真是場好夢啊!」單煦惋惜地歎道,如果不是夢該有多好。
「貧嘴。」衣翩翩幾乎羞紅了小臉,這人怎麼心心唸唸的都是要跟她過一輩子啊?居然連夢裡都是這件事?「我有什麼好的?而且我又不是長得特別漂亮。」
「你在我眼中就是最漂亮的。」單煦微笑,或許她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但他就是越看她越顯眼。就算要看」輩子他也心甘情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