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單煦在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瞥見衣翩翩執針的表情不同以往,他低頭看去,想看看究竟有什麼事變得不同,卻看到她手執少用的銀針正準備紮下。
她的動作俐落,單煦甚至感覺不到痛楚,銀針起落也沒有帶出一滴血珠。
單煦還記得剛到這兒時,衣翩翩也曾用過銀針試毒,當時銀針才剛紮下就全部發黑,可這回,即使針身幾乎全數沒入體內,但抽出後仍是渾然發亮,不見一絲黑影,簡直就像沒接觸到任何毒物似的。
「可以了。」衣翩翩看了看針頭,又為單煦把脈。「你已經痊癒了。」
聞言,單煦雙眼為之一亮,雖然他早已感覺到自己的狀況逐漸好轉,最近更是活力十足,但得到衣翩翩的親口證實,仍是讓他相當興奮。
說著,衣翩翩又拿針紮了單煦週身幾個大穴,當最後一針拔起時,單煦長久以來的喉頭堵塞之感突然消失了。
「啊……」單煦試著發了一個音,聲音順利自喉嚨發出,雖然因為長時間未曾開口而顯得有些沙啞,卻沒有任何窒礙。
「你可以回家了。」說完,衣翩翩起身,毫無留戀地轉身欲走。「記住一件事,離開之後就別再回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藏身處。」
其實衣翩翩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這兒可是被師父以五行八卦陣隱藏起來,平常人是絕不可能發現陣眼何在,更不可能自外部闖進來。
當單煦走出這兒的同時,他也將永遠走出她的人生。
衣翩翩斂眸,將有些失落的心情收拾乾淨。
她已經孤單太久了,這段日子有單煦的陪伴,她不再寂寞,但她又害怕,在他治癒之後,他們的分別會令她傷心。所以衣翩翩故意冷漠以對,希望藉此讓分離的傷感減至最低。
當年師父外出雲遊時,只交代了她一句——
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師承何處。
這句交代可大可小,其實衣翩翩從沒打算要避開與人往來,但自從在路邊救了出宮上香卻恰好難產的十三皇妃後,衣翩翩就面臨了難處。
因為保住十三皇妃與腹中胎兒,衣翩翩頓時聲名大噪,對她好奇的人變多,害她只好盡量低調行事。
待她回過神來時,身邊除了三隻寵物外,就再也沒有一般人停留的餘地了。
如今,單煦待在這兒兩個多月已屬罕見,她又怎麼可能再與他牽扯不清?
所以衣翩翩只能閉上雙眼,再一次說道:「你快走吧,待天黑後,路就不好走了。」
她就這樣趕他走?!單煦難以置信,他們好歹也相處了幾個月,她竟如此不留情面,彷彿巴不得他早點離開?
可他還想多看看那雙冷淡的眸子、想再聽聽她用清亮美妙的聲音多說幾句話。
好不容易可以開口了,他有許多的問題想問她,他想多瞭解她的人,以及她為什麼要一人獨居於此?
他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想問,現在卻被她一句話統統推翻了。
她就這麼想趕他走?連他的名字都不想問?
單煦想起自己曾向她討紙筆,希望可以與她進行筆談,卻被衣翩翩拒絕,他突然有些惱了。
她要他走是吧?
那他非要留下來不可!
「我、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在回過神之前,單煦就發現他已經大喊出聲。喊完的瞬間,他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
但話已出口,沒有挽回的餘地,更沒有反悔的可能,如果承認他說謊的話,那他勢必得立刻離開。
他不要!他還不想就這樣離開!
「你剛剛說什麼?」衣翩翩轉身,沒料到會聽到這種答案。
失憶?她這段日子的診療怎麼都沒發現?
「我不記得自己是誰,當然也不曉得我家在哪裡。」第一句謊言既已出口,接下來就順得多了。「請讓我留下來。」
「不要胡說八道。」衣翩翩雖然口頭上說得強勢,卻忍不住抓過單煦的左腕開始聽脈。
她可以確認已經把單煦的毒拔除乾淨,發現他時也無其他外傷,按理說,他應該已經痊癒了才對。
「我沒有說謊。」單煦死咬著這件事,說什麼也不願改口。「之前向你討紙筆,就是想講這件事,是你沒給我機會說的。」
「可惡!」衣翩翩恨恨地甩開他的手,雖然她已經繼承了師父的醫術,但對於記憶喪失這部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即使她曾經翻遍醫經藥典,但相關的說明始終都無法找出正確的治療方法。
衣翩翩皺著眉,一臉怒氣地瞪著單煦。
單煦被她盯得冷汗直流,直道她當真醫術高明,想在她面前裝病都不可能,幾乎要坦承自己是在說謊時——
衣翩翩卻先撇撇嘴,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算了、算了,既然當初救了你,沒道理把你治好後就扔出去。在你恢復記憶前,暫且留下來吧!」
說完,她重重踩著不開心的步伐離去,準備去把師父留下來的藏書重新翻過一遍,她就不信自己沒辦法治好他。
但當她走進藏書室的瞬間,任誰也沒看到她唇邊浮現一抹笑意。
直到衣翩翩走入藏書室,單煦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開心地抓起身旁的小金、大貓跳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好運,要不是小蝠正在睡眠,他肯定也會去把小蝠吵起來。
太好了,他終於有機會更進一步認識她了!
*** *** ***
正當單煦為了自己可以順理成章留在衣翩翩身邊而沾沾自喜時,殊不知單府上下這幾個月,早已為了他的失蹤而鬧得不可開交。
「大小姐,我們已經把城內搜過好幾遍,到處都找不到大少爺,恐怕……」老管家誠惶誠恐地報告著。
為了大少爺失蹤的事,單府上下從元宵燈會那天一直找到現在,遲遲找不到人不說,光是大少爺那虛弱的身子,能不能撐過這段時日都很難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