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背在身後,輕巧地移近他身邊,「刑軦,這回換我來找你了,你好嗎?」
看來是沒受傷,那就是不想見她嘍?她咬緊唇,忐忑不安地想踱到他身前,他卻又轉過身子背對她。
刑軦緊繃著身子,不想面對她。她來做什麼?來笑他的嗎?
「我很好,張姑娘傷勢痊癒了?」
又來了,又是「張姑娘」,他明明已喊她「紅蓮」了,換來換去的,他不嫌麻煩嗎?
「嗯,快好了,你轉過來好不好,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她大老遠跑來,就為了跟他道歉?
他是聽到她跟師弟在外頭喊他,然而,他深知自己絕對承受不了她的嘲諷,索性不理會他們,沒想到白星卻把她帶來了,「沒關係,我很習慣了,張姑娘不需耿耿於懷。」
「習慣?很多人——」笨蛋!她在心裡狠狠地數落自己。完了!她傷他第三次了,慘慘慘,張紅蓮你是大笨蛋!
「刑軦,我上次只是吃驚,沒有笑你的意思,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她再移到他身邊,可是他又背過身去,她只能對著他的背影說話。
「我沒生氣。張姑娘大可不必特地跑來向我道歉。」
「那怎麼行?雖然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喜歡你啊!我傷了你又不來道歉,我怎麼對得起自己?我連昏迷時都想著你耶,你可不可以別再背對著我啦?我保證不會笑你。」再試一次,他又背過身去,她快壓不住心頭怒火了。
「看過我的臉後還……」真的嗎?喜悅在心頭跳躍。
她瞪瞪山壁,再也忍不住了,「廢話!」雙手扣住他的肩頭猛力搖晃,「娃娃臉可比大鬍子臉好看多了,我不是說我是喜歡你的好性情,你長什麼樣子都無所謂,而且你那娃娃臉可愛得要命,你在自卑什麼?」氣死人!這人的腦袋是石頭做的嗎?
刑軦給她晃得兩眼發花,他深深呼吸,鼓起勇氣,緩緩轉動身子。
見他有意轉身,她心頭一喜,「這是什麼玩意兒?」她還以為他想開了,可是那蒙面巾卻把他的臉遮去一大半,簡直比有鬍子時遮得還多。
「蒙面巾。」他把手放到臉上,免得被她扯去蒙面巾。
「我當然知道是蒙面巾,我是說你幹麼又把臉遮起來,我不是說不會笑你?」怒火攻心,雙手再度猛力搖晃他。
「你受傷了!」她手上的暗紅讓人沭目驚心,他心一緊,顧不得蒙面巾會如何,手一伸,便抓來她的小手在掌中細細查看。
纖白的小手傷痕纍纍,已凝結的血塊夾帶深褐色的細屑,他緊蹙眉,清明的眸子盛滿不捨,「怎麼會傷成這樣?」
「怎麼樣?心疼嗎?」她還在氣頭上,胡亂拿曹勝的話堵他。
「嗯。」他低頭檢視傷勢,大手靈巧地挑出細屑。
「嗄?」他說什麼?她沒聽錯吧?
「你居然去槌樹?」這些深褐色的碎片竟是樹皮!她到底在想什麼,竟然這樣傷害自己?!
「誰叫你不出來,我以為你受傷了。」想到那時的恐慌,她不禁微微顫抖,小手下意識地反握他。
「曖,別動!」他專注地審視傷口,取來清水和方巾,輕輕地擦拭一道道細碎的傷處,「忍一下。我只是不想應聲,這座山我熟得很,不會受傷的。」
真好,好溫柔喔!不知道這是禮貌,還是對傷者的關懷?
咦?她有手了?他正在處理她的左手,那她的右手……
呵呵,「別遮了!」她手一探,抓下他的蒙面巾,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在火光中一覽無遺。
「啊!你——」趁人之危!
她笑得嘴角都咧到耳邊,「我看到了,你可不能再遮起來嘍!」
他逃避似地低頭閃避她的目光,「嗯!」
「你又開始留鬍子啦?」她伸手摸摸他參差不齊的短鬍子,不容他轉開臉,「你是娃娃臉也好、大鬍子臉也好,你就是你,我喜歡你的心意絕不會改變。認識你的人也不會因為外表就改變對你的態度,你的師兄弟可是很護著你,剛剛還把我盤問了一番才肯讓我來看你,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他們吧?他們很擔心你耶!」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很失望。」
張紅蓮想了想,「脫離昏迷那一次?」
「嗯。」
她忍下住翻翻白眼,「拜託!我之前又沒見過這樣的你,哪知道那張娃娃臉就是你啊?我在昏迷中聽到你在叫我,拚了命地掙扎醒來,卻看不到已看慣的大鬍子,當然會以為那是別人,所以才會很失望。」因為如此,他才以為她討厭他的臉,所以老搗著臉不給她看?
他不安地迎視她燦亮的眼眸,明亮的火光中,那雙眼裡只有關懷和真摯,沒有一絲取笑或嘲諷,暖流緩緩流過,安定了惶然不安的心,他低聲道:「謝謝!」
就這樣?她發現自己竟然還奢望他會有所回應。算了,她已經快累死了,不行就不行,她回京城當老姑婆好了,雖然她會很心痛。
「你不氣我了?」他又低頭清理傷口,她只能問他的頭頂。
「我從沒氣過你。」
「那我們是朋友?」起碼還可以在想他想到快受不了時來找他。
他手一頓,吶吶地說:「最好不要。」她不想跟他成親了嗎?
聞言,她抽回手藏到身後,語氣是又氣又悲,不爭氣的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摸你,那我不摸你總行了吧?小氣鬼!」他根本是存心讓她心痛至死嘛。
手中一空,心裡好像也空了,他抹去她的淚,「你最近好愛哭。」
他親暱的舉動讓她不知所措,臉兒染上嫣紅,梗著氣瞪他,「還不都是你害的,不然我才不會哭。」
「我知道。」他憐惜地沿著她美好的臉部線條輕撫,靠近她耳邊低喃,「我們不當朋友,當夫妻好不好?」
「什麼?」她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不想成親了?」他笑著凝視她愕然的臉,再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