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她才拾起地上的紗巾,仔仔細細地覆住八夫人面容,然後轉身往屋外走去。
亭藍、亭碧趕緊跟在她身後,快步往外走。
這樣詭異的靜園、這樣可怖的八夫人,如果可以的話,她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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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來,六年後。
相國府內,亭台樓宇皆為白雪覆蓋,一派寒冬景致。
夜子靜靜坐在鳳園側廳,任身後兩名侍女將自己的一頭墨黑長髮挽成雙鬟,簪上珠玉花飾。
菱花鏡中,十三歲的稚齡少女已展現出驚人的美麗。一身緋紅色的繡花絲裙,更襯得她膚白如雪、目似點漆。
「九小姐真美啊!」丫鬟亭藍將幾朵貅玉珠璣簪入夜子的發間,忍不住感歎稱讚。
「那還用說嗎!九小姐若不美,太后又怎會宣小姐入宮賞梅?」亭碧為夜子梳理著披散下來的幾縷長髮,笑得十分驕傲。
在這相國府中,主子的臉面也就是奴才的臉面。
甄夜是相國府的九小姐,也是入住鳳圍、最尊貴的一位小姐,做為夜子的貼身侍女,她們自然很是風光。
在凰園中服侍夜子整整六年,兩個侍女幾乎已經忘記了當年夜子被欺辱的情景,也忘記了靜園中夜子的母親,有一張如何可怖的臉。
現在的她們只知道,夜子就要跟隨相國大人入宮了。
太后相邀觀雪賞梅,那是何等榮耀又風雅的事呵!
夜子眨眨大眼,把紼紅衣帶輕輕繞入指問,嬌聲道:「你們莫要胡說,太后宣的並不只有我一人,月嬈姊姊也要去呢。」
亭藍輕哼一聲,撇唇道:「五小姐雖然也不錯,但又怎及得上小姐您嬌美無雙?我看太后喜歡的必定會是小姐呢!」
「不錯不錯,小姐穿上這身紅衣便像那九天仙子下凡,照奴婢看來,非但太后會喜歡,皇上也一定會喜歡的。」亭碧瞧著鏡中的夜子,滿臉喜色。
夜子抿起唇,垂首不語。
連相國府中的兩個小小侍女,也懂得太后宣甄家女兒入宮並非只為了賞梅那麼簡單。
自古以來,帝王迎娶權臣之女為妃,是鞏固政權的慣用方式,並不稀奇。何況當今皇帝尚年少,因此攏絡甄漠這個朝庭棟樑就顯得更加重要。
只是,她才剛滿十三歲,便要入宮去任人挑選了嗎?
鳳園果然不怎麼好住,相國大人的女兒,也果然不怎麼好當。
梳妝完畢,穿過九曲迴廊,夜子走入了前廳。
五小姐甄月嬈早已梳妝完畢在那裡候著,看著一身嬌紅的夜子走近,她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心頭卻在滴血。
從六年前起,甄府最尊貴的小姐便不再是她,而是夜子!
從六年前起,甄府最美麗的小姐也不再是她,成了夜子!
「呵,太后相邀,九妹居然敢這樣遲緩,難道是不想去了嗎?」睨了夜子一眼,甄月嬈艷麗的紅唇牽起,眼底現出幾絲鄙夷。
憑什麼連賤人所生的女兒都可以登堂入室?憑什麼這個小賤人竟可以和她一起去面見太后。
夜子甜甜一笑,道:「姊姊,夜兒正是感動太后相邀,才花了好些心思梳妝呢!哪像五姊天生麗質,自然不用那麼費勁。」說著,一雙水靈大眼看著甄月蟯,臉上笑意純真。
「九妹真是說笑了!這樣謙虛,是生怕別人不曉得九妹長相出眾嗎?」甄月嬈低哼一聲,把臉轉了開去。
她雖然容貌姣好,但比起夜子的清麗模樣依然差上許多。為了不讓夜子搶走太多的風采,她今日更是花了許多心思在梳妝打扮上,一身杏黃掐花錦裳,再加上滿頭珠玉,著實華麗精緻得很。如今聽夜子說她天生麗質、不需打扮,便是再笨也聽得出其中的諷意了。
夜子搖搖頭,待要開口,卻見甄漠自廳外走了進來,便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走進廳堂,甄漠打量了夜子一眼,嚴肅的眉目間流露出幾分滿意,點了點頭,道:「不錯,宮中講究富麗吉祥,便是要這樣紅艷才好。」
但對旁邊的甄月嬈並沒看上一眼,只是轉過身,領著兩個女兒往廳外走去。
天寒地凍,坐在錦轎中直行了半個多時辰,才下轎進入宮城。
太后所居的端華宮位於東邊,宮中植滿梅樹,足有千株之多。
夜子與甄月嬈跟隨在甄漠身後一路前行,縱是見慣繁華,此時也不由得微微驚歎。
在一片無邊無際、漫天漫地的銀妝素裹中,只有點點紅梅傲然盛綻,那若有似無的暗香漂浮在鼻端,讓人不禁深深陶醉在這梅香裡。
而太后設宴相見的宮室便是在默林深處。
那原本是個寬闊的四角石亭,此時三面用錦幔圍起,只留一面對著廣闊默林,亭角燃起數座火盆增溫,使雪天賞景之餘,亦不覺寒冷。
亭中只見太后坐在正中央,身上裹著大毛錦袍,露出一張描繪精緻的臉孔來,而太后右手邊坐著繼位已經六年的少年皇帝,一身紋龍鑲金皇袍,絢爛得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皇帝下首還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容俊逸絕倫,一襲白色錦袍映著亭外的飛雪,簡單中透出股高雅尊貴的氣息,週身氣韻竟比雪中寒梅還要清逸幾分。
「臣甄漠,攜女甄月嬈、甄夜拜見太后、皇上。」一進入石亭,甄漠便依照君臣之禮俯身拜了下去。甄月嬈與甄夜跟在後頭,也隨著屈膝行禮。
那白衣少年笑著站起,微微側身避開,饒有興致的打量甄漠身後的兩個女兒。
「好了好了,都不必多禮啦,天寒地凍的,快些坐下喝酒吧。」太后抬手示意,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笑意,將眼底的精明略略掩去。
「是啊,甄相國快快請起。地上涼,可千萬不要凍壞了。」皇帝跟著太后開口,對著甄漠微笑。
「臣,謝過太后、皇上。」甄漠又俯了俯身,才依言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