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芙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她知道他說的雖非眾人所想那般激烈,但也夠春色旖旎、教人心蕩神搖了。她的雙頰浮起淡淡紅暈,嬌瞋地睨他一眼。
明眼人都瞭解那一眼並不具任何殺傷力,反而更添曖昧。
高純玲先是驚駭於他放蕩不羈的言辭,隨即被他勾勒的那幅春色無邊的畫面激起強烈的妒意。沒想到高筱芙竟能釣到這麼棒的男人。
當初,她輕易地從筱芙身邊搶走Ken,以為這一定會讓筱芙傷心扼腕一輩子。再加上三個月前,爸爸又從筱芙父親手中奪過經營權,讓她更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終於贏過從小和她爭到大的筱芙。
所以她決定再給予致命的一擊。
這兩、三個月來她精心策劃,先是設局讓Ken向她求婚,為此她特別拜託父親重用Ken;一旦Ken嘗到甜頭,瞭解到娶她之後將會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她再給他一點暗示和刺激。果然沒多久,她就如願地向筱芙丟出喜帖,還「體貼」地為她錄了一段影像「親自邀請」她。
高純玲心想,心高氣傲的她絕不可能出席,到時她就可以挽著Ken、頂著林夫人的光環去嘲弄她一番。
哪曉得她不但明艷動人地出現在婚宴上,還挽著一個超級帥哥,搶走應該屬於她的光采。
眼見這男人不論長相、氣度都比Ken要優秀許多,更別提他對筱芙的寵愛溫柔,任何女人見了都會羨慕嫉妒;過分的是,這帥哥還一臉陶醉地說著兩人有多「性福」,這教高純玲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想不到妳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呀,筱芙。」不甘心被晾在一旁當背景的Ken,雖是對著筱芙說話,一雙眼卻是死瞪著高大的范原徹。
那種不甘示弱的眼神,只令人覺得小家子氣。
筱芙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對新人心裡在想什麼,全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傢伙見不得人好罷了。
她淺淺一笑,不疾不徐地說:「怎麼快也比不上你的變心快啊!連分手都是在別的女人床上打電話跟我提的。伯父、伯母,我想你們要替純玲多注意點,她年紀輕不懂事,小心別被人花言巧語騙了。」
杵在一旁的高家父母,哪會不曉得自家女兒當初就是從筱芙身邊將Ken搶走的,只是沒想到筱芙會先聲奪人,冷嘲熱諷地將Ken劈腿之事說出。
兩老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只能暗自慶幸,現場的喧嘩稍稍掩蓋了他們的對話,只有和筱芙同桌的人注意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高筱芙,妳──」差一點高純玲就要飆三字經了,幸好她及時意識到自己正在自己的婚宴上,才沒出口成災。
「我說錯了嗎?啊,我忘了,當初他就是在妳的床上和我分手的,看來我是白擔心了。只是有件事,身為妳的『遠房堂姊』,我好心奉勸妳,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妳這句話什麼意思?」眼見她停留過久已漸漸引起許多賓客的注意,高純玲不得不壓低聲音,還得努力控制自己不能露出醜陋的表情。
「不懂啊?那換一句……」筱芙也清楚她的顧忌,但她不在乎,誰教她要先來惹她。這麼多年來,她已經受夠了高純玲那任性的千金大小姐脾氣。「狗改不了吃屎,怎樣?」
這回連站在高純玲身旁的Ken都聽懂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能反駁。但高純玲還是一臉茫然。
「還不懂?好,我說白一點。」她附在高純玲的耳旁說:「今天他會背叛我,改天就可能會背叛妳。若出現一個比妳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難保他不會再度劈腿,妳最好每天把他看緊一點,『堂妹』。」
筱芙的話正中高純玲的要害。她怎會沒想過筱芙所說的可能性,她將所有心神放在防堵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已使出渾身解數,但恐懼仍揮之不去。
怒瞪著筱芙,她第一次發現自己輸了,輸得好狼狽。忍著氣急敗壞,她在父母的催促下,終於轉身離開。
「妳對小玲說什麼?」Ken忍不住上前質問。
筱芙聳聳肩。「沒什麼,過來人的忠告罷了。祝你們永浴愛河!」她最後那句話的音量故意提高到其他人都聽得到,臉上還掛著祝福的微笑。
Ken勉強露出微笑,點頭回禮。不明究理的人,只當他們是客套地道賀回禮而已。
直到坐回位子,筱芙臉上的笑都沒退去。范原徹知道她只是硬撐著,他默默地陪在身旁,餐桌下拉過她冰冷的手握著。
兩人交換默契的一眼。筱芙等到上過了兩道菜,才起身離開。
這趟香港行的最大目的已完成了,可是她卻不覺得快樂。
此時此刻,她只想呼吸新鮮空氣,其餘什麼也不想。
第六章
我緊偎著他,一股濃情襲過腦門。眼淚湧上我的眼睛……我們在頭暈目眩中相擁,一遍又一遍,哦,永遠不要停止!
──《安妮的日記》
走出吵雜的宴客廳,那窒息感仍不見退去。筱芙邁開腳步不停走著、走著,直到出了飯店大廳,迎面而來的海風,吹走了胸口的沈悶。
她深深吸口氣,順從直覺,往海風吹來的方向前進。直到踏上木板棧道,她才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她所在的地方。
在她面前的是維多利亞港,沿著港岸邊,以木條築起一條長長的步道,黃澄澄的街燈逐路而立,微涼的海風吹來,使這條散步道充滿悠閒與愜意。
立在低低的欄杆前,筱芙望著微波起伏的海和佇立在另一頭,緊燈萬千、摩天大廈林立的香港島夜景,思緒紛雜的她顯得沈默而神秘。
「妳怎麼了?」
直到范原徹出聲,筱芙才發現他一直緊隨在側。昏黃的路燈在他立體的五官投下陰影,使他高大的身材更加偉岸。
她搖搖頭,長長地歎口氣後,說:「我剛剛很醜惡吧!面目猙獰,嘴裡吐出的儘是惡毒的話。我本來以為今天不會有衝突的,誰想到……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