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維恨恨地咬牙,用那雙冷淡澄澈的眸子瞪著她,說什麼也不服輸。
這小子脾氣還真硬……如君搖搖頭,故作無奈惋惜地道:「這樣啊,我原本還想,若是你願意暫時收兵跟我談和,傍晚我就帶你去釣田蛙的……
唔,真可惜。不過也好,這麼好玩的把戲我自己一個人獨享就好了,做啥還找人來瓜分樂趣……」
後面那句她說的含含糊糊,幾乎七成的音都被她咬在嘴裡了,但仍是被耳朵尖的齊維給聽懂大半。
他佯裝不感興趣地垂下眼,卻又趁如君不注意時偷偷覷著她的臉。儘管實在很好奇,卻又不想這麼輕易地對她低頭。
「啊,今兒個怪濕悶的,看來應該會大豐收喔……」如君表面上談著天候,事實上對他心中的痛苦掙扎可是清楚得很。「怎麼樣?你打定主意了沒有?」
「你別得意得太早。」即使有求於人,齊維猶然趾高氣揚地逞口舌之快,說什麼也不甘居於弱勢。「我只同意暫時收兵,別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認輸,乖乖喊你一聲『娘』,你作夢!」
「你才呆呢!」要要嘴皮子,她這個打小跟一群弟妹唇槍舌戰的袁家長女可不會輸。「我還這麼年輕貌美,為什麼要被你這小鬼頭喚聲老裡老氣的『娘』?你千萬別在人前這樣喊我。」
「那我就偏偏要喊你——」齊維說到一半又緊急煞住,差一點就要踏入她所設下的陷阱裡。
「什麼?你想喊我什麼?」如君明知故問,開始覺得這個明明想使壞,卻又率直天真的小娃兒實在可愛。
「你這女人,心腸原來這樣陰險!」齊維咬牙切齒,沒想到自己會被這看似蠢笨的鄉巴佬給擊敗。
他氣極了,壓根就不想再跟她多說上一句話,掉頭就往自己的樓院走去。
「要走啦?」她以手帕搗風,在他走遠前悠閒地開口。「那要我帶你去釣田蛙的約定還算不算數呀?」
聞言,那道小小的背影頓了頓,沉默良久,久到如君都快要憋不住滿肚子打滾的笑意,才瞧見他飛快地點點頭,然後火速逃走——
望著那道越跑越遠的黑影,女人緩緩揚起一抹略帶算計的微笑。
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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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齊燁難得沒了酒宴應酬之約,在外頭用完了晚膳便早早打道回府。
按照慣例,就算他回到泉州,也總有處理不完的事兒、討論不完的商經,不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到府裡歇息的。
正因如此,當守門的長工聽見他回府,打開大門讓馬車通過的時候,臉上出現某種古古怪怪的表情時,男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當來來往往的奴僕丫鬟,甚至是穩重老練的常大娘臉上,都露出了這種古陸的表情,彷彿自己回來的不是時候似的,他不禁感到滿腹狐疑。
齊燁挑了挑眉,招手喚了一個正巧經過的丫鬟過來問話,卻見那個丫鬟苦著一張臉慢慢走來,表情除了古怪以外,還多了幾分無奈。
「今天府裡有什麼大事發生?」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猜測道:「是夫人還是少爺捅了什麼紕漏?」
他先提起如君,正代表在齊府當家心中,那位目不識丁的新婚妻子才是最有可能闖禍的人選。
「不,夫人和少爺都很好……」雖是這麼回答,但丫鬟的臉色卻明顯地更加詭異了,尤其那雙細細的鳳眼還不時地往某個方向瞟去。
在那個地方是麼……沉吟了會兒,他終於放過丫鬟,也不計較她睜眼說瞎話的不遜,逕自往她偷瞟的方向邁開大步。
那丫鬟見主子毫不猶豫地往正確的方向走去,馬上明白是自己的視線露了餡,忍不住暗叫聲「糟」,只能在心裡祈禱已經有人偷偷去通知少爺和夫人了……
齊燁踩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府裡最美的水上花園,還未尋著那兩人,便被一陣喧燁吵雜的人聲吸引了注意。
他踏上架在蓮花池上的雕花迴廊,只見一夥人團團圍住某座亭子,興奮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地,好不熱鬧。
什麼時候開始,那座亭子成了底下人結夥聚賭的地方了?男人不悅地蹙起眉,施展輕功,三兩下便躍至人群之中。
被十來個奴僕丫鬟包圍在裡頭的,是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那兩人不怕髒地蹲伏在地上,叫嚷得比所有人都來得激動拚命,顯然是圍賭的主謀!
「跳啊、跳啊——」那道較小的人影吼道,脖子都浮上青筋了。「這只蛙是被甩昏了還是怎地,為什麼都跳不贏你的?」
「昏的是你!」較大的人影得意地道:「不是挑又肥又大的蛙就一定會贏,要看那兩條腿!瞧,我這只的腿可長了你那只一倍有餘,光用爬的都能贏!」
「啊,贏了贏了!夫人又贏了——」接著是眾人的歡呼。
「都是你在贏!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你換一隻!」小的那道人影不高興了,噘起嘴來耍賴。
儘管齊燁不發一語地站在一旁跟著眾人觀戰,但那猛鷙的怒火卻不容忽視,沒一會兒工夫,最外圍那圈人便敏感地發現週遭遽然冷了起來——
「爺、爺兒……您、您您您怎麼這時候就回來了?!」幾個僕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主子的存在,嚇得不斷打顫,連話都說不好。
齊燁仍是不作聲,只默默地橫去一個冷眼,那群僕人便立刻噤若寒蟬地讓出一條通道,供主子進入人牆的中心逮人。
他緩緩步向那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正欲大喝一聲「放肆」,卻赫然發覺那兩人竟是他的妻兒。
「跟你換也成。」如君大獲全勝,正得意著呢!「只是你再不加把勁兒,要抄的書本兒都要比你高羅!」
她笑瞇了眼,抓著又大又好動的田蛙就要跟齊維交換,卻不期然地對上男人銳利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