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回事,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問、問……」她連忙搖手否認,但卻怎麼也無法在常管事的面前,大刺刺地開口道出「你想不想再添個娃兒」這種羞死人的問題。
老天爺啊!誰都好,快來救救她吧……如君垮著一張清麗的小臉,感到非常為難。
聽她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出個子兒來,齊燁終於分神瞥她一眼。但就真的只有那麼敷衍的一瞟,他便回眸繼續審視著桌上的帳冊。
「沒事的話就滾出去。」
瞧她欲言又止,態度詭異,分明就是一副有所求的可笑模樣。怎麼,常管事一在場,她就不好意思獅子大開口了麼?
說實話,對於維兒,這丫頭也算得上十分盡心盡力,若不是她時常做出一些古古怪怪的舉動惹他煩心,而且又老讓他感覺有股說不出的威脅感,興許他待她的臉色語氣不會這麼冷漠。
「夫人,您手上拿著什麼?」為了不讓這隨和可愛的夫人大過難堪,常管事趕緊出面緩頰。
「咦,什麼?我拿著什麼?」他突如其來的話,讓她有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緒。依言往下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走出書房的時候,慌亂之中居然把一張「墨寶」帶在身邊了!
「啊,原來是夫人今天習的字呀!」常管事眼利,居然能看出那黑抹抹的一團是字。他略帶赧色地笑道:「您是特地拿來給爺看的吧?難怪會顧忌常某,不好意思明說,常某這就出去了。」
他本是一番好意,要幫如君爭取留下來的機會,但這猜測卻大大地偏離了她的來意。
也罷,就當作是話題的引頭吧!反正只要常管事走出議事廳,她也許就有勇氣提問了——雖然就連她也很懷疑,自己是否真有這份能耐……
常管事帶上門離開了議事廳,如君則在男人的冷眼下,慎重地將手上寫滿字的紙張呈上,還奉送一抹羞怯的淺笑。
他接過紙張端詳了會兒,冷酷的表情便有些鬆動,總是緊抿的薄唇更有微微上揚的趨勢。
上頭的字跡歪歪斜斜,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那些是圖或是字,但光看那股將整張紙寫得密密麻麻的認真勁兒,便教人不由自主地感覺,那個寫字的人兒,很是可愛……
猛地驚覺自己居然看著她那張鬼畫符似的醜宇也能出神,齊燁沒來由地一陣惱火,臉色更顯冷鷙。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他將紙張推開,別過頭,要自己專心檢查帳目是否有遺漏錯誤,卻發現自己根本靜不下心來。
這一刻,囂張地佔據他所有思緒的,竟都是她那認真得近似執拗的扭曲字體,和她討好的靦腆笑顏。
「等等,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他說變臉就變臉,如君壓根猝不及防,只能倉卒地想要說明。
但惱羞成怒的男人完全不給她解釋的機會,頎長的身子一拔起,健臂一拉、一推,轉眼之間,她就給俐落地扔出議事廳了。
她還在暈頭轉向,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之際,一道滿是戲謔的嬌稚嗓音便從右邊偏下方之處飄上來——
「怎樣,你問得如何?」
如君轉頭一看,果然是齊維那個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小鬼頭。她不怒反笑,卻用同樣陰惻惻的語氣道:
「你爹說……準備抄史記去吧你!」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庭院裡,長工正奮力地掃著越積越厚的枯葉,就算天天清理,隔日院子裡、長廊上,仍是會再落滿一地的枯黃。
如君緩緩走向議事廳,手裡極為慎重地提著一個食籃,籃內裝著她精心熬煮的雞湯,當然,是特地準備給齊燁補身子用的。
儘管那一日,她被冷漠無情的夫君給一把推了出來,但頭昏腦脹的同時,卻也讓她想通非常重要的癥結——
沒有錯,她嫁的這個男人確實態度冷淡,不喜歡自己黏纏著他,更不希望她常常出現在他眼前,那麼,她就真打算一輩子在他面前隱形麼?
她不曉得其他人嫁人夫家後的情形是如何,但想必沒有人是從一開始就順順利利,然後一路幸福美滿到老的。
就像她家的爹娘一樣,大夥兒一定都會經過生疏冶漠、意見不合、大吵特吵等種種不順利,感情才會更加融洽堅篤。
她的願望還是有機會實現,只是她太快放棄希望、太早棄械投降了。他們還有好幾十年要一起過,多得是時間慢慢改變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提高手中的食籃,想像未來兩人兒孫成群的畫面,忍不住綻出一抹期待憨傻的微笑。
「你怎麼又來了?」冷不防地,男人那沉渾冰冷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聽見他明顯帶著拒絕的語氣,如君沒有退縮,討好地乾笑兩聲,捧高食籃。
「最近天候越來越冷了,我特地熬了雞湯要給你補身體。」她刻意別過目光,有些害怕看見他鄙夷不屑的神情。「我熬了很久,把肉熬得很爛很入味,還把油膩都撈掉了,很爽口的……」
她逕自低頭滔滔不絕地說著,沒注意到齊攆眉間的皺摺越來越深。
上回是皮薄餡兒多的包子,上上回則是香酥油亮的烙餅——他不得不承認,她不僅對孩子很有一套,手藝也很好。但這女人近來頻頻對他獻慇勤,到底是在安什麼鬼心眼?!
「拿走,我最討厭喝雞湯。」他皺緊眉頭,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讓開,我沒空跟你胡鬧。」
「咦?你討厭?可是——」可是她明明聽常大娘說,他最喜歡雞肉啊……如君被他這麼一陣搶白,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對、對不住,我下次會改進。」
不可諱言,聽見他那樣冷冷地指責自己「胡鬧」,還用一副不信任的懷疑眼神睨著她,她心裡還真是不好受。但如君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開頭而已,等到爺兒終於瞭解她的苦心,這些辛勞就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