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一說,其他婦人們也紛紛點頭同意,並熱烈地討論起自家媳婦兒的體態應該如何如何……
如君揚唇一笑,沒有對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婦人們解釋,那是因為自己的身子有些不一樣了。
正在說說笑笑之間,有道高大健壯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布行門口,幾乎擋去所有光線——
「袁姑娘,我送布來了。」魁梧男子渾厚低沉的聲音一傳來,那群婦人們便驀地變得安靜許多,拿手帕兒遮住賊兮兮的微笑,輪流注視著這對年輕男女。
如君歎了一口氣,拿這群閒來無事,就愛嘴碎八卦的婆婆太大們沒轍。
她見怪不怪地對她們的調侃取笑視而不見,逕自走出櫃檯,招呼扛了好幾匹布紅著臉杵在門口的男子。
「辛苦你了,阿乙哥。」她對男子抱歉地一笑,引他將布匹送入布行內。「先放在地上就可以了,我待會兒再整理。」
儘管他是害自己被趕出齊府的最大幫兇,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討厭這個憨厚木訥的老實人。
更何況那天他也是身不由己,倘若換作是她自己,她也會為了保住家人而對別人說謊。
「這料子很實很重的,你要放哪兒,跟我說一聲,我扛過去就是了。」外頭冷得快下起雪來,他的額上及背後早已是一片汗濕,卻不肯依言將貨品放下。「你現在的身體可不比從前,搬不得重物的。」
想不到阿乙哥外表看起來粗枝大葉,卻如此細心體貼。如果她上頭還有哥哥的話,應該就會是這種感覺吧……如君感激地一笑,朝他點點頭。
「那麼,就請你幫我搬到裡頭的倉庫去。」她無視婦人們更加明顯的竊笑,走向後頭掀開布簾,讓高大男子先行進去。
幫她將所有布料都分門別類放好之後,男子抹了抹滿頭的大汗,接過如君遞來的茶水,靦腆地道:「你們女人家的事情,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若有什麼疑問,你儘管來找——」
她笑著打斷他。「好,我會的,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是這樣的麼?」阿乙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將碗還給她。「那麼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她微微頷首,送他走出布行,繼續忽視婦人們非常曖昧的眼神——每次他們在店後頭待得久一點了,那些婆婆太太們就會這樣看著她。
她正欲送到布行外頭,阿乙卻伸出手,在她跨出門檻前擋下她。
「到這兒就行了,外頭又冷又滑,你別出來。」
「在裡頭站了好幾天,我都快悶壞了。」如君噘著嘴,推開他的粗臂耍賴地不肯進去。「我會小心一點的,不用擔心——呀!」
話聲尚未落定,說時遲、那時快,她不小心踩中正在融化的雪地,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淒慘地一屁股摔倒在地!
阿乙眼明手快,在她發出慘叫的同時便已經伸出援手,但即將接住那個迷糊蛋的時候,眼前卻突然一花,撲了個空。
他看了看自己的大掌——奇怪,沒救到人。他疑惑地看向應該要重重跌個屁股開花的如君,發現她正牢牢地被個極其眼熟的男人鎖在懷裡。
「齊、齊老爺?!」阿乙瞠目結舌,怎麼想也想不透為何如君的「前夫」會出現在這裡,還用那種佔有的姿態擁著她,怒瞪著自己。
「我顧念你的苦衷不與你計較,讓你安然無恙地在泉州繼續待下去,但這並不代表允許你得寸進尺,隨意動我的人!」齊燁咬牙切齒地從薄唇中吐出話來,語調雖輕柔,但他眼底的那兩簇妒火卻教人看得沭目驚心。
他應該早點把這丫頭給帶回府裡,不該礙於愚蠢的男性自尊,放任她在外頭拋頭露面……
瞧她,才不過來到這間布行短短數個旬日,這個「姘夫」就急呼呼地追來了!
儘管早巳查出一切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幕後的兇手是鍾瑩瑩那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他仍度量狹窄地將「不小心」休了心愛嬌妻的怨氣遷怒在阿乙身上。
「齊老爺,不、不是的……」阿乙是個老實人,一急起來說話便會結巴。「袁姑娘現下的身子不能摔倒的,她——」
「阿乙哥!」如君匆匆打斷他未竟的解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雖然齊燁確實是十分關心她,甚至眷戀著她的身體,但在他心裡,還是放不下自己那一日的欺騙,在他真正原諒她之前,她實在不想讓局面變得更加複雜……
齊燁看著欲言又止、懷有隱情的兩人,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窩囊感!
「為何不讓他說完?」他冷冷說道,語氣裡隱含的怒火令兩人不寒而慄。「你還有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不敢被我知道,嗯?」
懷了孩子是可喜可賀的事情,袁姑娘為什麼不敢說?說不定齊老爺會就此原諒她,讓她重回齊府呢!阿乙感到一頭霧水。
「說下去!」齊燁不耐地催促著。
「袁姑娘她……她已經有了身孕……」阿乙望著如君臉上為難的神情,遲疑地開口。
聞言,齊燁詫異地瞅著她,眼中的怒火盡褪,只剩下一片質疑。「是我的孩子嗎?」
如君霎時臉色發白,炯炯的明眸直瞪著男人。他居然敢這麼問!難道在他眼裡,自己就這樣不值得信任,這樣人盡可夫麼?!
她咬緊下唇:心灰意冷得什麼話也不想說,轉身就衝回布行裡去,留下兩個愣住的男人站在雪地——
「齊老爺……」阿乙用一種譴責的眼神望著他,似在怪他不該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閉嘴!」齊燁惱羞成怒地扔下這句話,也跟著奔入布行中。
一衝進那小小的店面,他就被一群婆婆太大給團團包圍,還被指著鼻子臭罵一頓。
陳夫人不愧是這群說長道短婦人幫的首領,光在布行內看著門外二男一女之間的暗潮洶湧,就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方才都聽見了,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以為我們不曉得你是誰麼?」她一馬當先,一手擦腰,另一手則用力地戳著男人的胸口。「我說要幫小姑娘介紹一個溫柔體貼的相公,她就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