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穩重和冷靜讓秀雲常常覺得他是個缺乏感情,又難以捉摸的的人。他的行為看似懶散、漫不經心,可實際上他做什麼事都非常認真。
想到他們三年來的夫妻生活,她的心情更加陰鬱。
他好像從不討厭與她親熱,可是就算在床笫之間,他這種個性同樣發揮得淋漓盡致……
「哥,我問你呢,怎麼不回答?」嘯月的抗議終止了秀雲漫無邊際的思緒。
「有什麼好回答的?」
「你起碼得告訴我們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秦嘯陽模稜兩可的回答讓嘯月氣得乾瞪眼,也讓秀雲的心如同馬車顛簸般七上八下的。她抬頭,迎上了秦嘯陽的目光。
「你怎麼可以這樣?」嘯月怒道。
「那由不得我,你去問爹娘。」秦嘯陽的眼睛看著妻子,嘴裡回答著妹妹。
「如果你納了妾,我是不是也要喊她嫂子?」嘯月的苦惱轉到了另外的地方,而秀雲的問題已有了答案——
是的,他要納妾!
心頭湧上難言的酸水,胃很不舒服,她再次低下頭,悄悄用手按著胃部。
「隨你高興。」秦嘯陽依然語氣平淡,秀雲覺得心上好似被捅了一刀。
嘯月看看一言不發的秀雲,很不平地問:「那嫂子怎麼辦?」
「不怎麼辦,現在怎樣還是怎樣。」
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將要與另外一個女人分享眼前這個做了她三年夫君的男人,秀雲的胃更加不舒服,她覺得要吐了。
幸好就在這時,馬車停在秦府門廳內。
她沒等人攙扶,就趁秦嘯陽下車之際,從車子另一邊跳下,往臥室奔去。
回到房內,她並沒有吐,只是乾嘔了幾聲,雖然喝水後感覺好一點了,可是心頭的沉重感絲毫沒有減輕。
靠在床頭,看著屋頂狹小的天窗,她無法不去想即將進門的新人。
她會是誰?夫君會如何對待她?
我又該怎麼對待她?不理她?當她不存在?
不行,就算想當她不存在,她那麼大個人總是會在我眼前晃動,在夫君身邊出現,我能視而不見嗎?
而夫君呢?他會不會對她好?人說「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那意思是不是說男人都會讓新人高興,讓舊人哭呢?
不,我不要做哭泣的舊人!
季雲盯著前方,好像那裡正站著那個想讓她哭泣的男人似地,她發狠地說:「我陸秀雲絕對不做哭泣的弱女子,你別想看到我的眼淚!」
她站起身看看熟悉的房間,對自己說:「不行,我不能讓她搶走我的夫君!」
可是,就在她好不容易振奮精神時,公婆無奈和怨懟的目光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她的鬥志頓時消散了。
唉,不接受新人又怎麼辦呢?
她沮喪地靠在梳妝台前,銅鏡裡出現了自己的影像,眼前這女人秀眉緊蹙,小嘴微噘,瞪著一雙澄澈的眼睛,略顯蒼白的臉上含怨帶屈……
這哪裡像二十歲、已嫁人三年的少婦?完全就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嘛!
她將目光從鏡上移開,落在了纖細的腰腹間。
唉,都是這癟癟的肚子讓她陷入了今天的困境!她撫摸著月白色絲綢大裾衫下平坦的小腹埋怨道:「肚子啊肚子,你為什麼不爭點氣呢?」
她一時興起,抓過床上的枕頭塞進衣衫裡,雙手托著鼓鼓的肚子,學著平日見到的孕婦行走的樣子,在鏡子前來回走著,雖然那肚子怎麼看都不真實,可是卻給她一種很快樂的感覺。
也許懷孕就是這樣,行走笨笨的,身子醜醜的,像只笨狗熊。可是她多麼地渴望笨、渴望丑,渴望肚子真的有這麼大,裡面有可愛的寶寶啊!
她在屋子裡邊繞著圈邊閉目祈禱。「慈悲的神仙,請賜給我孩子,讓我的夫君不要離開我,不要娶其他女人……」
她的祈禱還沒結束,頭就撞到了堅硬的物體,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寬厚的胸膛,然後是秦嘯陽平靜的面孔。
頓時她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上衝,衣衫下的枕頭落了地。
「你、你怎麼……」像正在偷吃的小孩被大人逮了正著,她羞愧得問不下去,直怪自己只想著孩子和即將被迫接受的命運,忘了他隨時可能回到臥室。
「我怎麼了?」秦嘯陽俯身拾起枕頭放在一旁,拉過她將她抱到床上,語氣裡有著與臉上的平靜不相符的起伏。「你求神仙,也得求我……」
意識到他想幹什麼時,秀雲一掌推開他。「放開我,我們還沒說清楚呢。」
「說清楚什麼?」秦嘯陽不放手,但與她有了一點距離。
「你真的要納妾?」秀雲注視著他的雙眼,決心不讓他隨便敷衍。
看出她非得到答案不可的神情,秦嘯陽也不迴避,點頭承認。「是。」
聽到他理直氣壯的回答,秀雲一窒,她深深吸口氣。「你不可以納妾!」
「那我該怎麼做?看著秦家斷了香火?」
「我們再試試……」秀雲的臉如同起了火,可為了她的婚姻,她豁出去了。
秦嘯陽不說話,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她。
「我、我是說,再給我一些時間……」她囁嚅著,心裡真恨他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好像她說了什麼瘋話似的,同時,那眼神也讓她有一種深重的罪惡感。
她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等待他的回答。
一陣良久的靜默後,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說:「三年還不夠嗎?」
不帶感情的聲音裡聽不出是責備還是失望,秀雲的心突然充滿了憂傷,因為自己的無能,更因為她明白了與其他女人分享他已不可避免。
看著眼前英俊的面龐,秀雲痛苦地想:嫁給他這麼多年,雖沒有濃情蜜意,但彼此相敬如賓,如今他真能拋棄舊人,接納新人嗎?
秀雲眼睛濕潤了,可她不會在他面前流淚。因不能生育而遭他嫌棄已讓她很羞愧,再讓他以為自己在用眼淚博取同情的話,那她還有何自尊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