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韜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擊得水蘊月天旋地轉,她詫異萬分地瞪著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錯愕撞進胸口。
「娘……」似乎感覺到水蘊月的異樣,水淨扯了扯她的衣擺。
水蘊月感覺不到兒子的存在,整個人沉浸在強烈的震撼裡。
不受控制地,淚水竟由腮頰滑落,水蘊月被這突如其來的相遇擊得措手不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水蘊月心思紊亂地抱起兒子,加快腳步離開柏永韜的視線範圍。
「水夫人!」望著她的背影,柏永韜情難自禁地喚著她,他攏起眉宇,被一種似曾相識的心疼緊緊攫住呼吸。
她哭了?為什麼?柏永韜目光落在那抹纖弱的身影上,為心頭詭異的情緒茫然不已。
他認識她嗎?否則為什麼心頭會有這麼震撼的感覺?
她的容貌、她的眼睛、她說話的語氣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熟悉。
他們在哪裡見過?
倏地一個影像衝進腦海!他的腦後一陣劇痛,轉過身卻見到馬總管陰狠的眼神……後來他的記憶便模糊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柏永韜被這個突然映入腦海的影像給震住了。
他瞪大眼,許許多多片段的畫面在他腦子裡撞成了一團,心底那股疑惑亦翻滾得越來越激烈。
承受不了那激烈,柏永韜眼前一黑就這麼暈厥倒地。
「娘!叔叔暈了、叔叔暈了!」水淨被娘親抱在懷裡,小小的下顎抵在娘親瘦削的肩上,被眼前的情形嚇住了。
水蘊月強撐著,咬著唇硬聲道:「和咱們沒關係!」
「有關係、有關係!叔叔幫過我,外公說我們做人要懂得感恩,淨兒懂、娘也懂!」扭動著身子,水淨一下子就滑出她的懷抱,往柏永韜奔去。
「嘎!」鸚鵡展翅飛翔,跟上小主人。
水蘊月轉過身,看著兒子奔往柏永韜,眸中閃過一抹痛楚。
即使孩子與父親素未謀面,但那份骨血相連的天性卻是隱藏不了的。
淚珠不期然地滾下雙頰,水蘊月因為這個認知,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根本站不住腳。
老天究竟做了什麼樣的安排啊!水蘊月雙手覆住臉,再也承受不了地哭起來。
港口的人大多認識柏家大少爺,有人替他通知了家人,有人則將他送到附近的一家客棧暫歇。
而水淨自始至終沒栘開腳步地跟在大人的身邊轉。
客棧的老闆瞧著水淨緊張的模樣,以為他們與柏永韜有啥關連,便一併將他們母子倆安排進客棧。
「娘,叔叔會醒過來吧?」水淨趴在床榻邊,雙手撐著下顎,黑溜溜的眸子根本離不開柏永韜。
「我不知道!」水蘊月被眼前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形弄亂了。
「娘。」水淨偏過頭看著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娘親,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討厭叔叔?」
兒子的問話讓她渾身一震,好半晌她才起身道:個咱們該回去了,耽擱了這麼長的時間,星姨姨會擔心的。」
「可是叔叔還沒醒。」水淨瞠著圓圓的眸子看向娘親,另一隻手則佔有性地拉著柏永韜的衣角,不肯放手。
「淨兒!」水蘊月揚聲輕斥,不明白向來乖巧懂事的水淨怎麼會黏著一個「陌生人」?
「娘,淨兒還不想回家,我想等叔叔醒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小小的腦袋瓜子中徘徊。
「叔叔有他的家人會照顧。」水蘊月皺著眉,看著他們三人相眾在同一間房,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愧疚情感在心中翻騰著。
剛生下水淨那年,憔悴消瘦的她仍無時無刻在心底編織著這幅美麗的冀望。
爾今心底的畫面成真,卻是如此教人心碎難受,縱使她已編造了他父親合理消失的理由,但她知道,在水淨心底是渴望見到父親、擁有父親的。
此情此景,讓水蘊月的心愈來愈亂,心裡被一份強烈的期盼與回憶給籬罩。
他比在靈珠島時還瘦了點,雙頰消瘦、輪廓明顯,然而飛揚的濃眉間依舊有著倨傲的卓然氣息。
拋開他的惡行惡狀,他臉上的每個神韻,都是她刻在心中、思念不已的癡狂。
狠狠別開眼,水蘊月為自己仍為他著迷而氣惱不已。
看著娘親臉上奇怪的表情,水淨再次小心翼翼地問出聲:「娘!我可以等叔叔醒來嗎?」
他覺得娘好奇怪喔,叔叔這麼棒,她為什麼會討厭叔叔呢?
水淨轉著黑溜溜的眸子,為了可以常見到叔叔,他打算想辦法讓娘喜歡叔叔,這樣娘就不會阻止他喜歡叔叔了!
「醒來!」鸚鵡振了振翅膀,重複著小主人的話。
水蘊月面對兒子乞求的軟調,心底的堅持終究徒勞無功。她還沒開口便被一聲痛苦的呻吟給吸引了注意。
「唔!」耳邊一直有著輕輕軟軟的說話聲,渾渾噩噩中,柏永韜告訴自己要趕快醒過來。
「娘,叔叔醒了!」水淨興奮地對著娘親說。
水蘊月好半晌才勉強壓下心底的酸楚,柔聲說:「既然叔叔醒了,那咱們可以走了。」
「水……」
「娘,叔叔要喝水!我們可以幫叔叔倒完水再走嗎?」
水淨的話令水蘊月的心一凜,她深深歎了口氣,悻悻然倒了杯水懊惱道:「讓他喝完水咱們就得走。」
「知道了。」水淨乖乖移開身子,乖巧地應聲。
看著兒子的動作,水蘊月不解地蹙起眉:「怎麼了?」
「娘不是要喂叔叔喝水嗎?」水淨眨動著靈動的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水蘊月圓睜著眸,咬了咬嘴唇,有種被兒子出賣的感覺!
第八章
水蘊月心慌意亂地往床邊走去,心裡忐忑不已,但在清楚看見柏永韜俊逸的臉龐後,所有顧忌都在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們曾經是那麼的親密、那麼快樂……雖然他們共度的時間是如此短暫,但卻深刻地教她永難忘懷。
水淨看著娘親捧著陶杯發呆,不解地扯了扯她的衣擺喚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