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蘊月側首瞅著他修長的指,遲疑了好半晌,才蹲在他身前問道:「公子,你還好嗎?」
男子突然伸出手,握住水蘊月的手腕,像捉住浮木似地不肯放開。
「公子!請你放手……我的手……被捉得好疼……」男子緊錮的力量嚇得她往沙灘上跌,抑不住地驚呼出聲,柔細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惶恐。
水蘊月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幾乎已昏厥的男子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對……對不……」鬆開手,男子勉強張開眼,蠕動著蒼白的唇,斷斷續續地說。
他的話雖破碎、凌亂,但水蘊月卻可以感受得到他道歉的誠意。
她感覺到腕上的壓力驟散,不禁鬆了口氣。「你別擔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真的!」
「有勞……姑娘……」男子細張的眸子映入姑娘柔和的臉龐,絕望與不安的情緒因此平撫了許多。
陽光刺眼得眩目,他閉起眼,感覺到思緒混淆凌亂。
水蘊月沒想到男子受了傷依舊溫謙有禮,而他的態度減低了她對他的恐懼。
以往她救的大多是小動物,沒有小動物會開口同她道謝,它們只是會用一雙靈動的眸子,眨巴眨巴地覷著她。
而這一回……顯然不同,他是個男人……並不是小動物……
水蘊月愈想心愈亂,搖了搖頭,她當下決定,只要把眼前的男人當成猴子、猩猩便成了。
她拋開胡思亂想的思緒,瞧他又閉上了眼,連忙伸手晃著他的寬肩道:「你還好嗎?」
男子緩緩睜開眼,對上她那雙盈滿溫柔的水眸。
他還來不及開口,水蘊月已溫柔地兀自喃道:「咱們得走上一小段路,你得爭氣些,使些氣力,要不我沒辦法幫你。」
位在海邊西方有一間小屋,是父親請人搭建、讓喜歡救小動物的水蘊月安置她「傷客」的地方。
男子聽到她像春風般和煦的柔軟語調,他很想回答,卻提不起勁,昏天暗地的感覺讓他益發難受。
「離海邊有間小屋,我帶你去那好不好?」果然,把男子當成猴子、猩猩,她的態度就自然多了。雖然攙著男子接連顛了幾次,水蘊月的笑窩卻始終懸在唇邊,一逕自問自答著。
「嗯!」男子悶哼出聲,身體的重量莫可奈何地有泰半全都落在身旁這個嬌柔姑娘的肩頭上。
海風徐徐,水蘊月吃力地攙著男子,一邊思考著,是不是該讓男子在養好傷前就悄悄遣他出島?
*** *** ***
約莫半個時辰後,水蘊月終於將他帶到小屋,誰知男子的身子還沒靠上榻,腿一軟,登時就暈厥過去。
她瞠目結舌地瞅著他半掛在榻上的狼狽模樣,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的身子整個扶上榻。
半倚在床榻邊大口喘著氣時,水蘊月被懸在男子腰際上的白玉墜飾給吸引了目光。「韜?」她靠近一看,見到精緻鏤刻在玉上的字。
她微微側首,不禁猜想……這會是他的名字嗎?
水蘊月坐到床邊打量他,輕輕撥開他披覆在臉上的黑髮,出乎意料地發現男子有一張極出眾的相貌。
他和島上黝黑、強壯的島民有很大的不同,劍眉軒昂,挺直鼻樑下有張個性的薄唇,整個臉龐清俊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海……小心……」男子猛地出聲,濃眉痛苦地堆蹙在眉心,略顯蒼白的唇發出她聽不清的破碎音調。
水蘊月回過神,瞧著他痛苦的模樣,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沒事了,你沒事了。」直至他皺折的眉心漸漸平緩,她才鬆開手。
水蘊月打了水為他做了簡單的擦拭後,發現他後腦上腫了個拳頭般大的小丘,而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有些皮肉傷,不過沒有太嚴重。
她稍思忖了一下,決定先回家一趟。
只要為他處理好傷口,讓他盡快離開島上就沒事了。
水蘊月單純地想著,卻沒想到上天已比她更早一步,為此做了安排……
*** *** ***
水蘊月由海邊小屋出來時,天色已轉墨藍,她知道自己為了個受傷的陌生男子忘了時辰。
她已經做好被家人責難的打算,豈料腳步才踏進前院,便被杵在門口的水蘊星給嚇到了。
「星兒?你怎麼在這兒?」水蘊月頓住匆忙的腳步,暗地裡偷偷扮了個鬼臉後才舉步向前。
水蘊星雙手環胸,修長的纖影就著月光,有不容忽略的氣勢。「月兒姊姊你上哪去了?說是尋珠釵,現下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大家擔心死了?」
「別氣、別氣,對不起嘛!」水蘊月偎在妹妹身旁撒嬌,柔軟的語調有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雖然水蘊月排行老三,但孩子氣甚重的她,實在讓水蘊星無法把她當成姊姊一樣看待。
水蘊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真拿你沒法子,讓霞姊姊看到又要叨念了,快洗手進去用膳。」
「我等等再吃。」水蘊月側過身,迅速地進大廳拎起她的藥箱。她記掛著自己的「任務」,轉身就要離開。
「月兒姊姊,要不要同我說說,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呀?」水蘊星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等著她的回答。
「啊?」水蘊月揚高眉,腦子在瞬間打了結,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噙著笑,水蘊星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這一回又是哪只好運的動物受了傷,讓你給救了?」
坦白說,三姊這習慣讓人甚是頭痛。自她們下海採珠那一年開始,天性善良的水蘊月便養成了這個奇怪的習慣,救鳥、救龜、救兔,反正讓她所遇上的動物該是上輩子全積了福德,才能遇上她這善心的菩薩。
「……猴子、大猴子。」水蘊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隨口謅了句,拎起裙擺就要往外走。
她不曉得如果讓家人知道她違反爹的規定,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現下她只想趕快為陌生男子處理好傷口,再想辦法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