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心軟地抬腳將他踢下山坡,在一連串的滾動中,東伯男話中的最後一個「疼」字,斷斷續續的越滾越遠,越滾越長……
不帶憐憫的看著他滾下去的身影,忽然覺得人生真是充滿變數,每個人都無法預料下一刻會遇到什麼?就像那個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孔雀一樣,他有些瘋,有些傻,但卻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那樣的人或許才是最適合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忽然,她不想死了,就這麼活下去吧!即使不能出人頭地,那麼隱姓埋名不也可以讓過去永遠死去嗎?驀地心裡又是一緊。這個念頭她不也曾經有過嗎?只是林清音死了,卻成就了一個段微瀾。
煩躁的情緒忽然充斥心頭,她轉身就想離開,可邁出去的腳步不知怎地卻遲疑起來。
東伯男這人實在太奇怪了,他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而且每次出現還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簡直像個甩不掉的禍害。
她對他的屢次相救確實很感激,甚至有點動心,但如果這麼頻繁的被同一個人救,所有的理所當然也會變得奇怪起來吧!
他到底是誰?
*** *** ***
順著山坡一路滾下的東伯男被一棵樹給攔下,結果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鏡子查看自己完美的臉蛋是不是有所損傷。
「還好,我的臉還是這麼迷人,就是頭髮亂了點。」端詳片刻,他才滿意的收起鏡子,撥了撥不存在的劉海,開心的站了起來,然後開始掏出梳子準備重塑完美男人的形象。
段微瀾此時快步走來,正好聽到他的話,她語帶諷刺的說:「那是因為你的皮厚!」所以怎麼也破不了!
不過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何只是皮厚,簡直就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所以東伯男聽了她的話根本不痛不癢,因為他那些兄弟不但嘴巴毒,連拳頭都比段微瀾狠上許多倍,磨練出來的筋骨和臉皮自然是不必說了。
可此時他竟面色如土,一臉幾近崩潰,「我的梳子,我那價值連城,千古獨一無二的白玉梳呢?」一定是剛才滾下來的時候弄丟了。
抓狂的東伯男慘叫著就要衝上山坡尋找愛物,不料卻被樹枝連連絆倒,看得段微瀾直想翻白眼。
這樣一個男人如何想像他高深莫測的樣子呢?
她伸手拿出一個東西晃了下,「你別亂叫了,梳子在我這裡。」
他欣喜地轉身看過來,對著梳子感動地撲了過去,「微瀾妹妹,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哎喲!」
飛撲而來的身子被她靈巧的閃開後,又往山坡下滾去,最後趴在地上含了一嘴泥。
「為什麼……不給我?微瀾妹妹你……」控訴的眼神看著她,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已經徹底毀在這狗吃屎的姿勢上,臉上沾滿細碎的泥土和草葉,頭髮上還插著幾株草。
段微瀾懶得提醒他,僅是稍稍退後一步,舉起梳子問道:「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才還給你,而且不許裝瘋賣傻!」
他眼神閃了下,笑嘻嘻的在地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傻一斤賣多少銀子,我為什麼要賣?」
「你……」她被他的話氣得臉色微白,隨即卻又冷笑一聲,「你一定是在裝瘋賣傻,剛才找梳子找得那麼急切,現在怎麼不在乎了?」
隨意用袖子擦了擦臉,他站起來伸個懶腰,再無聊的打個又深又長的呵欠後,才對段微瀾眨眨眼,「我不在乎是因為微瀾妹妹拿著梳子,這代表梳子是我倆的定情信物啊!」
惡──她就像丟燙手山芋一樣把手裡的梳子給丟回去。什麼定情信物!這一看就是女人用的東西,不知道這個花心蘿蔔從哪個女人那裡拿回來的,還有臉跟她說什麼定情信物。
東伯男拿到梳子便忙著整理頭髮。說真的,他梳頭的樣子真的很美,一個男人被冠上這個詞該是令人覺得厭惡的,但到了他身上卻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而且,他對著鏡子細心梳妝的模樣有種很奇怪的熟悉感,彷彿和多年前看母親梳妝時的感覺一樣。
發現她有些失神地看著自己,他連忙嘻皮笑臉地湊上前去,「微瀾妹妹,你是不是擔心我受傷,所以才來找我呀?」
她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暗嗤頂著這麼一個好皮囊,給他卻是暴殄天物。但即使是這樣的他,配她也是糟蹋了,想到這裡,便淡淡的開口,「我要走了。」
「好啊,我也餓了……」他一甩扇子就要去拉她的手。
「我的意思是永遠離開!」她猛地把手抽回,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我不要武功了,就當作是報應吧!你我從此各不相欠,我用我的武功抵你救我的恩。」
東伯男呆愣許久,好半晌才得以開口並好奇道:「你能去哪兒?」
眼神黯淡下來,她語氣幽幽恍如極不真實,「天下之大,總該有我立身之地,我會找個平凡老實的男人,生個孩子,安穩度過一生。」
無論是工於心計的林清音,還是殺人如麻的段微瀾,她都不想做了。
他驚訝地看著她,然後掏出扇子敲著額頭思索,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緩些日子,我還要跟朋友們說一聲。」
嗄?他們的對話怎麼有點怪異?!
她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誤會自己在邀請他一起隱居,當下滿腹離愁又被破壞得一滴不剩,最後只能無力地搖頭,「真受不了你欸,我是要自己走啊,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想始亂終棄?」他往後踉蹌了幾步,眼中滿是被遺棄的楚楚可憐。
對他的控訴,她立即火氣直冒地回吼,「我什麼時候亂了?!」再亂說,小心又一腳踢得你當球滾。
可他仍一副淒楚地撫著臉說:「在馬車裡你摸過我的臉……」
她的腦子又開始混亂起來,想了半天,終於明白他指的是當時她摑他的一個耳光,頓時怒火中燒,「那叫摸嗎?那我把你捆起來,不是該叫非禮你全身了?你我獨處一車算什麼?你老摸我的手又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