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奏在轉到結束前的下一小節時,「咚!」一聲,一指按下了不屬於旋律的低音白鍵,整首曲子瞬間中斷。
古月兒嚇得收回自己的手。「我……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了。」
話一完,她便急急忙忙轉身離去,而刑徹則坐在原地,看著她剛才按下的那個低音白鍵。
那是月兒生前彈過的最後一首練習曲,她老是在最後一小節出錯,老是按下同一個低音白鍵……
*** *** ***
為什麼她會彈出那樣的曲子?
古月兒看著自己的手,無法置信剛才所發生的事,她的手像是碰觸過鋼琴千百萬次,那鍵盤上的涼意還記憶猶新地留在她的手指上,手指滑動過的旋律更讓她無法置信。
她根本沒有學過鋼琴,怎麼可能、這麼可能……
「小姐,妳怎麼臉色發白成這個樣子?」剛進房間的奶媽,看見古月兒神情呆滯地坐在床邊,一臉的慘白。
聽見奶媽的聲音,她即時回過神來,拿下奶媽覆在自己額上的手,溫柔一笑。「奶媽,別擔心,我沒什麼事。」
奶媽仍是一臉擔心地問:「真的嗎?如果有哪兒不舒服,可別憋在心裡不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從小就是這樣,老把小病憋成大病。」
古月兒笑了笑,想轉移奶媽的注意力,只好轉了個話題問:「奶媽,我真的沒事,倒是妳剛剛在忙些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在牆上找個空位把畫給掛起來。」
畫?古月兒眼尖地看見牆角一幅被布幔遮起的畫。「什麼畫?」
奶媽拿起畫,突然想起古月兒根本看不見,一時有些有口難言。「是……妳母親的畫像,雖然妳看不見,但我想妳母親也想看看妳長得如此亭亭玉立的模樣,她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
母親的畫像?古蘭?
「奶媽,我……」古月兒好奇心一起,想看看當年的古蘭長得什麼模樣?「可以摸摸嗎?」
奶媽一聽,充滿溫情和不捨地說:「傻孩子,這是妳的東西,當然可以。」
古月兒接過奶媽手中的畫,一手掀開了畫上的白布,思緒墜入了漩渦底端──
畫上女子的面容居然與自己極為神似,她差點要誤以為那是自己……
奶媽看著畫布上的女子,感慨地歎了口氣。「要是妳能看得見多好,妳和妳的母親根本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看得見?現在她反倒希望自己真的瞎了眼……
這不是真的!
古月兒的手顫抖地撫過畫上女子的臉龐,一陣暈眩隨著震驚襲來。「奶媽,我現在真的覺得有些不舒服……」
奶媽一聽,轉頭又看見她慘白的臉色,心一急,忙扶著她躺在床上。「小姐,妳等著,我去叫醫生來。」
古月兒一手扯住奶媽準備離去的身子,搖了搖頭。「不用了,奶媽,我只是有些頭暈罷了,大概是天氣太熱,休息一會兒就好。」
她不需要醫生,她需要的是一個人想一想。
「小姐,妳確定嗎?」
見古月兒堅持地點了點頭,奶媽也只好順著她,也許真的是天氣太熱,中了暑氣吧。
「那好吧,我去準備一下冰袋,待會兒給妳送上來,啊?」
「麻煩妳了,奶媽。」
房內又剩下古月兒一人,和床邊的一幅畫。
她是誰?
未曾彈過卻自內心流洩出的旋律、還有那畫中與自己神似的女子……
她會是真的古月兒嗎?這有可能嗎?
還是這也是一場騙局,是她的前主人在生前精心策畫的一樁戲碼……
*** *** ***
「爸,該吃藥了。」刑徹放下餐盤,坐在父親床前,知道要是自己不看著他,藥可能會直接進了馬桶。
刑滬看到那碗黑沉沉的中藥就想歎氣,一憋氣硬是喝光了它,接過兒子遞來的水杯,他想起昨日的鋼琴聲。
「最近你和月兒處得還習慣吧?」
刑徹不明所以地看著父親。「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
「你騙得了我的眼睛,可騙不了我的耳朵,前幾天我又聽見那首十幾年前的小曲子了。」刑滬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想起昨天的事,刑徹內心忍不住一陣失落。「爸,當初你為什麼這麼確定她就是月兒?」
刑滬聽完兒子的問題,就知道他內心已經接受了月兒。「刑徹,這下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刑滬神秘一笑。「你還記得古蘭長得什麼模樣嗎?」
刑徹搖搖頭,古姨死的時候,他還沒有多大,怎麼會記得?
回想當年,刑滬歎了口氣。「月兒跟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古蘭生前不喜歡照相,她唯一留下來的只有我請人畫的肖像畫,我已經叫奶媽放在月兒的房裡了,不信你可以去她房裡看看。」
所以父親才會如此堅信她就是真的古月兒?
刑徹的疑慮仍然沒有完全解除。「那麼……當年焦黑的屍體?」父親不是行事如此莽撞的人,不可能只為了相同的一張臉蛋就完全信任對方。
知子莫若父,刑滬怎麼會不瞭解兒子的想法。「還記得當年衝撞你們的大貨車嗎?」
看見刑徹點了頭後,刑滬又繼續說:「是我的錯,事後我沒有跟你解釋,衝向你們的另一輛貨車司機根本不知去向了。我也訪查過貨車公司,那是一台贓車,所以那台大貨車的出現不是意外,而是設計好的。」
那麼月兒是被設計帶走的,之後又被人救走?
一團疑雲讓刑徹更加困惑。
刑滬看著兒子困惑的面孔,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說:「刑徹,我告訴過你,有時明擺在你眼前的證據,目的是為了欺騙你的眼睛。當然,有時所謂的真相背後帶有更多的陰謀……誰教我們生在這樣的家族呢?這大概是我們的宿命吧。」
真相背後帶有更多的陰謀?
「爸,你的意思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