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多煎一帖春藥,簡單啦,交給我吧,我包準讓穆無疾乖乖聽話!」
穆夫人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直道謝,她腦子裡卻閃過了穆無疾曾說的話——
「對,你說的對。是怕自己連死都無法放心解脫、無法安心地走。」
娶個妻,讓他心裡有人,讓他想為那個人活下去,不能讓他以為自己可以放心解脫,走得瀟灑又無牽無掛,絕不讓他如願,她討厭他每次都一副隨時準備好可以死的態度,她可以開藥方治他的病,卻不能開藥方治他的心,穆夫人的提議不單單有可能讓穆家添後,說不定還能讓穆無疾因為責任而努力求生。
如果有個女人成為他的責任的話……
這也是她會答應配合穆夫人的理由。
陰謀既然已經成形,只差施行這一步,為免夜長夢多及……自己後悔變卦,皇甫與穆夫人相約就在今天這個月黑風高的夜裡,將穆無疾就地正法!
*** *** ***
皇甫煎好藥,送進房裡,穆無疾正巧批完最後一本奏折,右手揉按自己僵直的頸背,瞧見她時,他笑著朝她走近,接過她手上的湯藥。
他從她的臉上察覺不到喜悅,以為她還在和他鬧脾氣。「還在氣我請你離開房間的事嗎?」
「請我離開房間?你不是叫我滾嗎?」她瞪回去。
「我絕對沒有用『滾』這麼無禮的字眼。」
「你嘴上沒說,心裡就是這麼想!」哼。
穆無疾淺笑,不否認在那時的的確確有這種想法,因為若讓她繼續待下去,他大概會批出一堆罰責過重或是用辭嚴厲偏頗的文件。
「這藥的味道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他轉移話題,嗅嗅手裡那碗藥汁,通常她會端進房的藥,最終當然是餵進他胃裡,所以他也沒多思索就先啜了一口,揚揚眉,「……好喝多了。」
「呀——」她差點出手阻止他,才發出一聲小小驚呼,又急忙握拳咬唇,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反常,但仍是讓穆無疾發覺怪異。
「怎麼了?這藥不是給我喝的?」
她停頓好久好久之後才慢慢鬆口,「……是給你喝的。」
「那你怎麼一臉不甘不願的?」好像隨時會出手打翻那碗藥似的。
「我哪有!」她撇開臉不看他。
他只是笑,乖乖將藥喝盡,她盯著他,探索打量的目光令他生疑。
「你有話想跟我說?」
她連忙搖頭。
「你想揮拳打我?」為了請她離開房間那件小事。
皇甫晃著腦袋,髻上的小珠花跟著激烈搖晃。
「可你看來……欲言又止。」
「穆無疾,對不起!」她突然朝他深深一鞠躬,然後轉身就跑,快得連他想伸手擒住她都來不及。
「怎麼忽然跟我道歉?」
有詭,真的有詭,他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男人的直覺是正確的。
尤其當他發覺房門外站著一名神色羞赧又精心打扮的陌生年輕姑娘,十隻蔥白纖指不安地絞成麻花,怯生生地啾著他,緩緩挪著蓮足跨過門檻,再反手將房門關上;直到身體裡一股莫名的燥熱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他終於完全弄懂——
他被他娘和皇甫小混蛋給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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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皇甫擤掉鼻涕,第二波傾盆的眼淚又嘩啦嘩啦掉下柬,她手忙腳亂拿已經濕透的衣袖去抹。
「幹嘛掉淚呀?!嗚嗚嗚……我是在做好事耶,嗚嗚嗚……以後說不定會被穆家人當菩薩在膜拜,嗚嗚嗚……」
她可憐兮兮地窩在假池的巨岩上,孤伶伶的倒影映照在被夜風吹皺的湖面上,慘淡的月光微弱不明,陪著她一塊,一人一月,在湖畔水面間成為相伴相偎的寂寞同類。
剛剛慌張跑出來,與那名小姑娘擦身而過,小姑娘嬌答答的看起來好甜美可口,穆無疾一定會很喜歡她,加上那帖皇甫家傳的強力春藥,今兒個的夜晚絕對綺麗銷魂。
嗚。心窩口抽痛了一下下,讓她瑟縮哆嗦,她只能將自己更蜷成一團,用雙臂抱住自己的雙腳,以對抗夜風的蕭颯。
她哭得連自己也一頭霧水,又不是什麼要緊事——不,應該說,又不干她的事,這是穆家母子的問題,日後要吵要吼也請他們自個兒解決,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為什麼快要被一種莫名的情愫給淹沒溺斃,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怨恨更像是自我嫌惡的情緒在她胸口翻騰,壓迫在她心窩口,介於疼痛和窒息之間,無法說得明白那是什麼……
心裡像是被投入無數顆小石,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擴散成紊亂的圖形,再也不是完整的圈圈……
混亂的腦子裡一想到穆無疾,又想到今夜與他纏綿的小姑娘,沒幹過的眼淚又滾滾淌下。
她有些後悔與穆夫人的合作,嗚,她後悔了……
「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呀!」
夜風裡傳來呼嚷聲,叫得慌亂心急,迴盪在全府內。
咦?這聲音……不正是穆夫人買來準備讓穆無疾收房的小姑娘嗎?
「少爺他——少爺他——」
穆無疾?!穆無疾怎麼了?!
她飛快躍起身,差點要失足跌入假池裡,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就立刻往穆無疾房間的方向飛奔過去。
「皇甫大夫!」穆夫人一見到是她,急呼呼捉住她的手,「無疾將自己關在房裡,裡頭一直有怪聲音傳出來,我好擔心——」
「怎麼回事呀?」她問著穆夫人,也同樣問著穆夫人身旁那位小姑娘。
「少爺他……他把我推出來,他、他把房裡所有的水都朝他自個兒的頭上倒,不管是茶壺花瓶甚至是洗墨盆,他看起來好像快喘不上氣了——」小姑娘結結巴巴。
「皇甫大夫——」穆夫人聽得膽戰心驚,只能依靠現在站在面前的醫者大夫,「你快想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