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真的無家可歸了……
該怎麼辦才好?還是去找小玟,請小玟收留她一天?
可是小玟家這麼遠,她又身無分文,難道要用走的嗎?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她就累趴在地上了吧?
唉……好倒楣,她「V怪客」的身份從以前一直隱瞞到今天之前,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同班同學丁小玟知道。本來以為整件事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居然被苦主徐澤禧識破。
徐澤禧這個大嘴巴,可惡的王八蛋!
她很想在心裡把他臭罵、詛咒一頓,可是一想到是自己先不對,她又覺得其實最該死的就是自己,如果她不要鬼迷心竅、見錢眼開就好了,就不會鬧到現在變成這樣的下場。
看,她一頭散亂的頭髮,一身來不及換下來的奇裝異服,腳上甚至連雙鞋都沒穿,就打著赤腳走在柏油路上,偶爾踩到小石子,痛得齜牙咧嘴,幾次下來,舉步維艱,眼淚差點落下來……
嗚……好淒慘喔,人真的不能做壞事,看吧看吧,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孟薰獨自一人走在徐家的車道上,心中不斷自怨自艾。
也許老天爺覺得她還不夠悲慘吧,這時細碎的雨點忽然打在她臉上、手上。
她幽幽地抬頭望著逐漸陰黑的天空,這才發現雨滴越來越大。
很好,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比現在更慘了。她又冷、又餓,還沒穿鞋……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上帝、有天使或者是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什麼都好,只要能救她脫離現在的處境,她說什麼都會好好報答的……
突然之間,不知道從哪伸出來的一隻手就這麼搭在她肩上,把她狠狠嚇了一跳,當場倒抽一口涼氣。
「你一定要走得這麼快嗎?」每天必定要聽上好幾回的耳熟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帶點微喘,帶點憂心。
林孟薰詫異地回頭,看見自己身後的人時,心上無端被撞了一下,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他沒打傘,一頭夜色般美麗漆黑的短髮略微被雨水沾濕,濃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眸,寫滿了如釋重負。
「你要走去哪?天都黑了,你想當蹺家少女嗎?」徐澤禧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問得有些無力,卻也有鬆了一口氣的味道。
剛剛眼看她被方嫂轟出家門,他呆愣了好一會兒,腦中一片空白,也沒有細想,遵循著腦中意念便追在她身後出來。
問過在庭院裡打掃的大嬸之後,得知她已經朝大門的方向走去,他半步都不敢稍作停留便直追而上。
她腳程挺快,他追了一段路才追上,隔著不遠的距離,看她赤腳踩在柏油路上,也許是腳底被小石子扎得吃疼,她逐漸走走停停,他這才完全追上她。幸好他追上了……
「也不想想是誰害我的……」雖像是帶著抱怨,但這一次,林孟薰的聲音難得軟綿綿的,絲毫沒有火藥味。
是不是上天聽見了她內心的祈求,所以派了徐澤禧來?
可是他既不是上帝也不是天使,更不是玉皇大帝或者觀音菩薩啊,他……就是徐澤禧而已。
不過說真的,在這又黑、又冷、又餓的情況下遇見他,好比獨自被困在荒島,突然間看見一盞明燈似的,她突然覺得好感動喔!
可惡,這傢伙明明令人討厭死了,為什麼卻老是在她有難的時候出現?害她……害她鼻子有點酸酸的,心頭上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慢慢發酵。
「始作俑者是誰啊?還敢抱怨?」他哼了一聲,曲指輕敲她頭頂。
「噢……」她摸著被敲疼的地方,難得沒有回嘴。她安慰自己,之所以會產生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因為徐澤禧的反常,明天過後,他一定又會恢復成從前的樣子了。
徐澤禧盯著她略微泛紅的眼眶,不知怎地心頭一暖,發現自己好像又看見她眾多面貌的其中一面了。她很凶悍,可是有軟弱的一面,她愛逞強,其實也不過是個女生,能夠多瞭解她一些,這種感覺……還不賴。
如果她不要動不動就伸出利爪把人抓傷,不要老是表現出強悍的那一面;如果可以偶爾溫柔一點,表現得更像個普通女孩子一點,不是更好嗎?這種凶巴巴的樣子,連鬼都怕她吧?
他不自覺地微微一笑,低頭看著她髒兮兮的腳丫子,沒有任何遲疑,他彎下身來,讓林孟薰錯愕地倒退一步,不知道他想幹麼。
結果徐澤禧竟是把自己腳上的運動鞋脫了下來,擺在她腳前。
「要……要幹麼……」她縮了縮腳,吶吶地問。
「穿上。」他淡淡地說。
穿上?林孟薰順著他站起的動作,仰望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表情呆愣。
他的意思是……鞋子讓她穿?那他呢?他只穿著襪子耶!
徐澤禧幹麼啊,突然這麼好心……說沒被嚇到是騙人的,不僅如此,林孟薰還感到受寵若驚。
「聽不懂國語嗎?還是聽不懂人話?叫你穿上。」一直沒見她動作,又直盯著他看,看得徐澤禧一陣羞赧,耳根悄悄染紅,最後只能以暴躁的口氣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他帶著命令的口氣,倒是挑惹起她原本的脾氣,頓時她也火大了。「我才不要,誰知道你有沒有香港腳。」
「香、香港腳?我還富貴手勒。你會不會太挑?我是看你可憐,不然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嗎?莫名其妙!」徐澤禧有種好心被雷親的感覺,眼前這女人真有讓他氣得牙癢癢的好本事。
「假好心。」她哼道。「要不是你小人愛告狀,我也不會落魄至此,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對。」
「我怎麼知道方嫂會這麼生氣,還把你趕出來。」他也很無辜啊,口氣逐漸放軟。「再說,侵犯他人隱私就是不對,你該好好反省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外婆脾氣火爆,還想故意陷害……」在他不可置信的瞪視下,她漸漸沒了聲音,最後只是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低道:「對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