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Angel!」呼喚她的是一個女人,聲音非常好聽。
「我在這裡,媽咪!」小女孩一聽見母親在喚她,立刻就跑到甲板上,跟母親開心地揮手。
小女孩的母親,一瞧見小女孩安然無恙才放心下來,走到小女孩的身邊,蹲下身溫柔地責備小女孩。
「妳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媽咪一直找妳。」小女孩的母親顯然已經找小女孩好一段時間,臉上冒滿了細汗。
「對不起,媽咪。」小女孩很體貼地跟她母親道歉。「我在找手煉,所以才會亂跑。」
小女孩揚揚空無一物的手腕,不久前上面還掛著一條編織得很美麗的小金煉,如今已經不見。
「那麼妳找到了嗎?」小女孩的母親摸摸小女孩的頭,問小女孩。
「沒有。」小女孩搖搖頭。「大概被老鼠咬走了,老鼠真貪吃。」
「老鼠不吃手煉,牠們吃麵包。」小女孩的母親被小女孩的童言童語逗笑,一邊笑一邊搖頭。
小女孩腦中忍不住升起少年猛啃麵包的畫面,心想他真是一隻大老鼠,於是格格笑了起來。
「妳笑什麼?」小女孩的母親搞不清楚女兒為什麼發笑,一頭霧水。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隻大老鼠。」說這話的時候,小女孩的眼睛偷偷瞄了身後的夾層一眼,又笑。
「大老鼠?」小女孩的母親更迷糊了,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嗯。」小女孩用力地點頭,小女孩的母親歎氣。
「對了,我買給妳的麵包和牛奶呢?到哪裡去了?」小女孩的母親這時才發現小女孩的手上還少了一些東西,小女孩又搖頭。
「也被老鼠吃掉了。」說完了又格格笑,小女孩的母親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走吧!我們快點回到爹地的身邊,遲了他又要生氣。」小女孩的母親直起身,將小女孩帶離甲板。
小女孩一邊跟隨母親的腳步,一邊回頭,窺視陰影下的少年。少年同樣拉長了脖子,凝望那距離他越來越遠的小小身影,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她就像是天使,而他從未擁有過天使,有沒有可能哪一天能夠擁有她?
這股渴望,在少年貧瘠的心土上撒下了第一顆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發芽茁壯。
他會牢牢記住她的名字,但他好怕等到有一天他們有機會再相遇,她會忘了他,忘了他這個躲在陰影下的少年……咦,那是?
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小亮光,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將手伸向亮光,才發現竟是一條黃金打造的手煉。
這一定就是小女孩遺失的手煉,她為了尋找這條手煉,才會找到這甲板與樓梯的夾縫來,進一步發現即將餓死的他。
捏緊手中的小金煉,少年發誓日後無論多窮、日子有多難過,他都不會賣掉這條手煉。
因為這是上天留給他的信物,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她,親口告訴她,他有多感激她,以及,他有多麼想擁有她──擁有他的天使。
第一章
華爾滋的樂曲響起,優美的音符像絲帶一樣飄散開來,充斥了整個舞會。
按理說,這本該是男女簇擁,翩翩起舞的時刻。但奇怪的是,現場居然沒有人跳舞,只有打扮入時的公子哥兒端著酒杯在會場裡走來走去,舞池裡面空無一人。
上海灘頭,每天都有成堆成群,參加不完的舞會。
今天白家舉辦慶生舞會,明天李家舉辦歡迎舞會,反正只要想開舞會,總是找得到名目,為了什麼目的而舉辦舞會,根本不重要。
不過,今天這場舞會,倒是很有意思了。
現場與會的男士們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其中有些是單身,有些純粹來看熱鬧,目標全鎖定今天的女主角──金安琪。
金安琪是上海知名的淑女,是金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金家幾代以來皆在朝為官,其族譜可以追溯到清初康熙當政的時代,和郝家並列為上海聞名的官宦世家,兩家並素有交情。
有趣的是,兩家雖然皆為官宦之後,也都只生了一個獨生女兒,教育方式卻大不相同。
郝家是全然的西化,郝老爺子也相當寵女兒,過度放任的結果,培養出郝蔓荻驕縱自私又任性的個性,一直到與韋皓天結婚以後才稍有改進。
反觀金老爺子,雖然隨著時代的演進,不得不跟著西化。但注重傳統的他,仍然保有舊時仕紳教導兒女的嚴謹態度,甚至更嚴厲。也因此金安琪在他的教育之下,成了一個既擁有一般名媛淑女該有的社交技巧,個性又溫婉乖巧的可人兒,這在現今處處強調「現代、獨立」的社會並不多見,所以大家才會趨之若鶩。
畢竟每個人都注重面子,沒有人想鬧笑話。郝蔓荻雖美,但太會惹麻煩,光想管好她,就得花費極大力氣,哪還挪得出心思去做其他事?
況且,男人嘛!哪一個不是希望娶妻娶賢?至於愛情,至於慾望,在外面找別的女人就可以了,妻子的功能可不是拿來滿足愛情和慾望用的,只要是聰明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上流社會的婚姻,基本上就是買賣,差別只在於賣得好,或是賣得差,如此而已。
當然,買賣的過程也很重要,這關係到雙方家族日後的合作。不過就金安琪今天這樁買賣來說,買方與賣方往後恐怕很難會產生什麼合作關係,因為金老爺子擺明了賣斷,換言之,金安琪一旦出嫁,就沒有後路。
這是一個非常殘忍的決定,金老爺子的冷酷教人不寒而慄。
所有人都需要依靠,尤其是出嫁的女子,更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娘家,但金老爺子卻無情地斬斷金安琪的依靠,並且以公開拍賣的方式,買賣她的婚姻,這教她情何以堪?
「噯,你們就不曉得那個叫桃麗的舞女有多騷,我的『那個』都快被她弄得受不了,當場──」
「當場就要噴了是不是呀?真有你的,這種話也敢拿到這個地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