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字寫得可真醜。」
「我是字丑心不醜,總比有些人字美人臭美的好吧!」她瞪了他一眼,忿忿地啃著手中的雞腳。
可惡!專門挑她自卑的地方笑,真是個沒有道德、沒同情心的死傢伙。
「好了、好了,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妳在東昇客棧裡拿出的登記簿上,字寫得不錯呀,怎麼……」他強忍笑意好奇的問。
「那本是我花了三兩銀子請一位酸秀才幫我寫的。」她嘟起小嘴,索性自己公佈答案。
「我現在才想起來,妳沒事要人家登記那堆古怪的東西做什麼?」
「嗯哼,那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說起來可就得意了,小冬興奮地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我只告訴你,別告訴別人喲。那本是我私人搜集的財經檔案,用處可大了,可以把這些資料賣給各大珠寶商、布莊、鏢局、客棧等等。」
「賣資料給這些店家做什麼?」他一臉迷惑。
「這你就不懂了。」她神秘兮兮的湊近他,「我問你,這些店家最需要的是什麼?」
他思索了一下,「客人哪。」
「對!聰明!」她一拍大腿。
「那還用說。」他忍不住又小小得意了一下。
「他們需要客人,可總不能天天傻傻的待在店裡頭等客人上門對不對?」
「那叫守株待兔。」他一副老夫子樣,搖頭晃腦的說。
「是啦、是啦,所以我就幫他們想了個法子,我搜集這些客人的資料賣給那些店家,這樣他們若是要舉行什麼年終慶啦,或是開幕大相送啦,甚至是遇到客人們的生辰,都可以送一些精美的小禮品,或是差人去人家門口張貼消息。」說到這裡,小冬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你說,主動出擊是不是比坐在店裡守株待兔強?所以這些資料是不是很寶貴?是不是很值錢?」
「妳……這樣不是剝人家受害者兩層皮嗎?」莫飛深感不以為然。「妳這跟外頭的詐騙幫會有什麼兩樣?」
「耶,我跟他們可不一樣,他們是純粹騙人,我還兼作服務性質的,而且我掙來的銀兩有百分之一都是拿來做慈善功德的。」她抬頭挺胸,昂著小下巴引以為傲道:「何況我騙的對象都不是窮人,若非暴發戶就是有錢人,這叫劫富濟貧。」
莫飛傻眼了。
那……那豈不是跟他們春風寨幹的勾當──呃,是買賣──一樣嗎?
他三弟的妻子杏兒,在成親前也是個劫富濟貧的女飛賊,現下還開了間冬風寨,並同他們結為兄弟姊妹寨,聯手搶得那幫貪贓枉法、魚肉鄉民的狗官富豪七零八落、十財九散。
想到這,他忽然渾身毛骨悚然的打了個寒顫。
該不會是老天安排的吧?他拐了個大彎千方百計想改變,最後還是娶了個毛賊騙子老婆?
不不不,才不會,死都不可能!
他同她不過萍水相逢,他可是要下江南趕赴牡丹花會,當「首席特別狀元郎」的呀,而且娶個德容兼備好賢妻,生幾個知書達禮胖娃娃,一門英烈……呃,是一門書香光耀門楣,所以決計不可能跟她有任何牽扯的呀!
一想到這兒,莫飛坐立難安了起來,吞吞吐吐的開口道:「那個……曹姑娘……」
「叫我小冬,咱們都已經這麼熟了。」她紅著臉蛋,羞答答道。
他在心底第一千一百零一次痛罵自己方纔的忘情失控,怎麼偏生吻了她?這下子可怎麼交代好?
「小、小冬姑娘……」他覺得難以啟齒,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連他自己都深深地不齒。
可是人有辦法吐自己口水嗎?再說就算吐了自己口水也於事無補,他還是得自個兒收拾這失控混亂的局面。
「叫小冬啦!」她甜甜地道。
他渾身冒起雞皮疙瘩,背脊也竄過一股灼熱酥麻感,一時之間他真不知是開心好還是該難過好。
「是這樣的,關於剛剛我……對妳冒犯失禮的那件事,我在這裡跟妳鄭重地,真心地致上一百二十萬個歉意。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那五十兩我就不追究了,明兒個一早我們倆就各自上路,各奔前程,妳說可好?」
小冬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怔怔地望著他,聲音有一絲脆弱不穩。「你……你是說,剛剛吻我的事用五十兩就想打發交代過去了?」
「呃,對不起。」他慚愧的低下頭。
「你還要跟我各奔前程……你打算要丟下我去哪裡?」
不妙,她的聲音越來越顫抖了。
莫飛心慌了起來,內疚自責又不捨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存心傷害妳的,實不相瞞,我要到江南,可是我決計不是故意丟下妳的,我只是……只是……」
「明明就想用五十兩打發我,還說不是要丟下我。」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小巧的肩頭輕顫著,鼻音濃重。
哎呀,糟糕!
「小冬,妳,妳別又哭了,我真的沒有傷害妳的意思,我、我……」他胸口掠過一絲撕裂般的疼楚感,倉皇失措地摸了摸她的頭。「妳先別哭好嗎?妳哭得我心都亂了。」
她低垂著小臉,發出濃重吸氣的聲音。「我還以為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你會保護我,不嫌棄我……可是就算你吻了我,你還是覺得我是個騙子,你還是討厭我……」
她在他身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感,他那麼英偉卻又那麼可愛,渾身散發著男子氣概卻又心腸特軟,她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就算她騙了他的錢,他還是待她這麼和氣,如果可以天天跟在他身邊,那該有多好?他一定會保護她的吧?
就是這樣她才放心地被他吻,沒有狠狠地送他一記大鍋貼,也沒有跳腳他為什麼佔了她的便宜,可是現在他說什麼?要各走各的路?
那她怎麼辦呢?一顆芳心不是沒處去了嗎?
嗚嗚嗚……
「雖然妳騙人是不對,但我絕對不是因為這樣而討厭妳,我只是……」他心亂如麻,不知該怎解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