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老先衰的,應該是這家人才對吧!
馮蜜氣憤的走出王家大門。陽明山四顧茫茫,霧氣比她來時更白了……
*** *** ***
午夜十二點,是鬍子的中場休息時間。通常這個時間,他會拿出自己私釀的好酒出來小酌一番,品味著眾人皆睡我獨醒的聖哲滋味。
「阿朗——」
「你喝就好。」發現衣櫃隔板的尺寸好像量錯,而且好像錯得非常離譜。國中二年級之後就沒有犯過這種錯誤,梅應朗臉色灰敗,不死心的找著角尺,心中懷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是心情欠佳影響到他的判斷力。
「今天是草莓酒,你確定不喝看看嗎?今天很冷耶!七星山都下雪了,我們這裡為什麼沒下雪啊?」鬍子將自認為很性格的墨西哥式色彩大斗篷穿起來,比劃著跟人決鬥之後吹著槍口的動作,無意間看見桌上那迭梅應朗花了一下午切割的木板,他摸摸落腮鬍,以專家的表情推敲著:「這些板子……我怎麼覺得怪怪的?阿朗,你覺得呢?那什麼聲音?」
鬍子將斗篷一甩,循著那個鈴鈴作響的音源踏著北斗七星步而去。
如果連鬍子都察覺不對勁,這疊板子八成沒救了。事實擺在眼前,一向務實的梅應朗罕見地做著困獸之鬥。終於找到角尺之後,他立刻重新丈量隔板。明明每一塊板子都裁成同樣的尺寸,只消量一塊就知道是不是整疊裁錯,他卻每一塊都拿起來量,然後越量心情越差,神情就益發煩躁了。
「阿朗阿朗!」鬍子甩著斗篷跑回來。「有個女的打電話找你!」
背倚著工作台,雙掌緊抵額心,梅應朗思索著解決之道。聽到鬍子的話,他準備回房間接電話,鬍子卻揮高斗篷擋下他。
「電話斷線了,不用去了。咱們這裡的收訊真爛。」
「是香潔嗎?」
「不是哦。那女的聲音很嬌,有一種熟悉感,我也說不上來。」
梅應朗心一緊,拉起鬍子的卡通表看了看。「她有沒有說找我什麼事?」
「我聽不清楚那個女的講什麼,雜訊太多了。」乾脆重建現場比較快。「我一接起電話她就大叫一聲,梅應朗!口氣好像很急,說什麼車子怎麼了,什麼東西快沒電什麼的,什麼落石牌子的什麼路上什麼的。」
正以雙掌掌緣揉著額頭的梅應朗猛然一僵,抬頭望向工作室的波浪板,板子霧霧的,結著一層白色薄霜。梅應朗突然衝回房間抓起外套穿著,一面交代鬍子:「隔板要重裁,明天你早點過來,今天先回去休息。」
鬍子跟往常一樣,跟著梅應朗急匆匆的腳步往屋外走去,一邊接過梅應朗向後遞來的圍裙、汗巾、隔板。鬍子緊張地找著安全帽時,卻發現梅應朗居然在拉扯他身上那件暖呼呼的羊毛斗篷。
「鬍子,斗篷借我!工作室我自己收,你趕快回去,以免著涼。」
「我——」鬍子又來不及把話說完。不管黑夜白天,出門的節奏一樣急匆匆,不浪費一丁點時間的梅應朗已經關上貨車門,開車遠去,留下抱著安全帽的鬍子,在十二月中旬的寒冷中雙臂交抱,簌簌發抖著。「阿——哈啾!」鬍子很想踏著帥帥的北斗七星步回家,但今天實在太冷,還是算了。「哎喲,好冷哦……這種鬼天氣,阿朗還出去。對厚,他是出去幹嘛?」
*** *** ***
經過一夜的折騰與驚魂,馮蜜自信滿滿的臉,在凌晨一點鐘的現在只剩驚惶與疲憊。她的腿今晚可真是受盡折磨呢……馮蜜低頭,就著廚房昏暗的小燈泡,以百般憐惜的目光看著泡在溫水裡的美腿。
暖意走遍全身,她雙頰暈紅,覺得有點熱了,想將肩上多餘的斗篷拿開時,那個害她一直處於驚魂狀態無法回魂的冷若冰霜男,突然走進廚房。
馮蜜嚇了一跳,解斗篷的動作猛然停下來,趕緊坐好。
梅應朗寒著一張臉走進來,他沒理她。事實上,當他把她從漆黑無人、到處結霜的山路上救回來之後,他就對她不理不睬了。
跟前兩次一樣,他一進來就蹲在她腳邊抓起她的腳丫子看著。雖然惱怒她太任性、做事太莽撞,他習於照顧人的兩隻手還是靜靜地緩緩地幫她添加熱水。
碰碰他會不會好一點呢?對他撒嬌呢?吻他呢?馮蜜瞅著梅應朗不知何時才會息怒的冷臉,試著打破僵局。心底其實很害怕的她扁扁嘴,伸手想摸摸看梅應朗臉上的冰層到底有多厚,不料她低估了他的怒氣。
梅應朗把臉撇開,不讓她碰。
馮蜜大受打擊,手指又不死心的戳過去,梅應朗還是把臉別轉開了。
「梅應朗!」
確定她這裡沒問題了,梅應朗將她的腳丫子放回水裡,起身走出去。
低聲下氣賠不是,人家不買帳,馮蜜跳了起來,把熱死人的斗篷和羊毛披肩解下來,甩到一旁去,只著白色露肩小禮服,光著腳丫子便追了過去,一路氣沖沖地問著在工作室找著什麼東西的梅應朗,道:
「梅應朗,你要氣到什麼時候?我已經跟你道歉了還不夠嗎?!」又急又氣的走過狹長潮濕的通道,站在工作室門口,小臉追得紅通通的她嘔道:「我不知道我的車子會在半路拋錨,不知道我的手機會沒電。那地方離村子很近,觀察過後,我覺得可以用走的。我不想坐以待斃的等著別人來救。給你添麻煩,我很抱歉。你、你再不說話,我要尖叫了哦!」
心煩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梅應朗轉頭吼她:「妳小聲一點!」
馮蜜差點被他氣憤的口水噴到,她氣嚷:「人家又還沒開始叫,你這豬頭!你才要節制音量,你的吼聲有回音,我的沒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