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讓柔安徹底變了臉。
現在,她明白貝勒府的少福晉不是笨蛋,她竟然低估了這名女子!
「我以為,至少讓你明白,我存在的事實。」收起嬌柔的語調,柔安的聲音顯得低沉。「不過,我承認你說的對,我根本不必管你的心情,因為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貝勒爺欲納側福晉的心意,恐怕是不會改變了。」
巴哥面無表情。
「怎麼?需要時間調整好你的『心情』了嗎?」柔安咧嘴。
「請你告訴我,」巴哥忽然問她:「我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你竟願意與別的女子共侍一夫?」
柔安瞇眼,然後冷笑。「名義上,共侍一夫那又何妨?我自有我的手段,對付與我共奪恩愛的女子。只要讓夫君的心向著我,縱有其他女人存在,對我又有什麼妨礙?」她話中有話,警告巴哥。
對這樣的女子,巴哥心寒。「我實在不歡迎你,也不喜歡你!」她直接對柔安說:「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讓人討厭你呢?貴為貝子府千金,詩書禮教不會少,難道你的心胸眼界,就只是鑽營一門妻妾鬥爭,如此而已?」
柔安一愣,神色僵硬。
巴哥不再與她多話,拉著小春的手,她轉身離開。
「柔安知道了!」柔安忽然提高聲音,在巴哥背後喊道:「柔安向來知道進退分際,既然少福晉不歡迎柔安、更容不下柔安,那麼柔安自會去請求貝勒爺,允許柔安離開貝勒府。」
巴哥一怔。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柔安已經轉身先離開湖苑。
*** *** ***
晚間,巴哥沒到飯廳吃飯,思索了一晚,終於決定到湖苑書齋見定棋。
「察哈達,給我換壺茶來。」書齋內,定棋低頭看書。
「我不是察哈達。」巴哥站在門邊回答,聲音有些虛弱。
「我想問你,為什麼要搬出睡房。」她直截了當問他。
沉默片刻,他答:「我把床讓給你,不好嗎?」
「不是床的問題,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搬出睡房?」
「你需要原因,還是理由?不管原因或理由,只要我搬出睡房對你有利,這就夠了。」
「你搬出睡房,是因為柔安格格嗎?」既然他不答,於是她問。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才答:「與任何人無關。我搬出睡房,只是為你考慮。」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對她說:「不久之後,我將納入側室。」
這話,說的似雲淡風輕,卻在她心底激起一片漣漪……
他的說法,並無徵詢她意見的意思,而是直接告知。
「這句話是問我嗎?」她終於能說話:「還是,只想確定我的心意?」
定棋深深看著她。「你的話變尖銳了。」
「我的話變尖銳了嗎?或者,是因為這個問題,讓你變得敏銳了?」巴哥反問他。
他瞪著她,似在研究她。
「如果一定要我表達立場,那麼我沒有立場。因為從頭到尾,對於這場婚姻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可想而知,現在你要納側室,決定權也在你手上。」巴哥很嚴肅地看著他說:「你問我反對嗎?這真是一個好笑的問題,問題是我可以反對嗎?如果不能反對,那麼我想反問你,我可以不接受嗎?」
他瞇眼看她。
她在繞著話講!
反對與不接受,是同樣的答案,然而一個是積極的反抗,另一個只是被動的無奈。
定棋思索她話裡的聰慧!
一名行為舉止粗俗不雅的女子,何以不能有聰辯的智慧?何況她讀書識字,能吟詩抄書。她並不庸俗,遣詞用字還有過人的敏慧,甚至,聰辯的詞鋒,犀利得足以令他啞口。
然而,何以這樣一名女子,行為舉止卻大而化之?
他忽然想起,他從未真正瞭解過他的妻子。
定棋問自己,他是不是對她錯估了什麼?
「我要知道,你不接受的理由。」他深思地問地。
「理由很簡單,我是妒婦,不願與別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丈夫,就是這樣而已。」
他盯著她。「如果我們是恩愛情重的夫妻,你不接受的理由就夠充足,但事實是,我們並不是一對恩愛夫妻。你是妒婦,這理由不能說服我。」
我們並不是一對恩愛夫妻。這話從定棋嘴裡說出口,對巴哥來說,有如大夢初醒,卻心痛難受。
「對,我並不在乎你納妾。」她這麼對他說,為維持尊嚴與驕傲。「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納妾!不在乎與不能接受,這兩者是有分別的,我想你很清楚。」
她的話讓定棋冷下眼。
猶記得,她說過他若另納側室,求之不得。
如今出爾反爾,竟然只為嫉妒!
「平日你大而化之的舉止我都能忍受,但不容側室,不是大家閨秀的行為。」他冷道。
「我不想做這樣的大家閨秀!」巴哥反抗。「不容側室又如何?倘若今日女子能嫁二夫,兩位丈夫都有容人的雅量,那麼我便不反對你納妾。」
「胡鬧!我希望這話只是玩笑。」他沉下臉。 「為了你的嫉妒,要把我們兩人都陷入地獄,簡直是無知的行為。」
地獄?「不能納妾,對你來說是地獄嗎?」她寒心。
「夫妻不能恩愛,那麼只有相敬如賓。」他沉聲說:「我自認做到尊重,但倘若你不容側室,恐怕我們之間,將連最基本的敬重都不存在了!」
「納妾,就是尊重嗎?」她質問,心更寒。
「至少是辦法!我可以不再約束你,在府中隨你所興,但這貝勒府需要一名蕙質蘭心的女子,協助我料理府中內務。既然你不能勝任,那麼納入側室便是必然。」
「納側室,是為幫你料理府中內務,還是根本上你喜歡的就是『蕙質蘭心』這樣的女子?」她搖頭,忽然傻笑。「我真是問的太傻了,對嗎?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女人?你說的,是像柔安格格那樣的女子吧?你認為她蕙質蘭心嗎?可我卻不明白,願與別的女子共有一個丈夫的女人,究竟是什麼心態?這樣的女子當真蕙質蘭心嗎?或者根本就是虛偽矯情、別有心機?」